这个话题太过沉重，几人谁也没提，但这并不意味着没人想到，只不过下意识忽略，不敢面对而已。

只是有些事越是想避就越是避不开，暴风雪来临第三天，一通求救电话打到关文杰手机上。他正迟疑时，韩雅芬劈手夺过手机：“五婶，这个时候谁还敢出门？你跟前儿子孙子不少，怎么不找他们，尽来为难文杰？”

话毕，韩雅芬不待对方回应，干脆利落挂断通话，胸口起伏剧烈，显然气得不轻。谁的儿子不是命？五婶心疼自己儿孙，难道她就舍得？

也不想想现在是什么情况，孙子病了，他们自己想办法就是，找文杰安的又是什么心？平常还真没看出来，以后五婶家那边要少来往。

“妈，别气了。”柳少希掩去眼底暗光，进储物间拿出几个水果罐头摆在几上，将其中的红毛丹开瓶推到韩雅芬面前，“听文杰说您爱吃这个，前两天我翻了翻，正好有。”

韩雅芬气都气饱了，哪有胃口吃这个？却不好拂了柳少希心意，接过夹起一块送入口，甜滋滋的味道在嘴里漫开，心中郁气顿时消散不少，也有了心思品尝以前不算什么，现在却是难得美味的水果罐头。

等将一瓶吃完，韩雅芬不再怒气冲冲，心气变得平和。她跟那起子人计较什么，现在村里有几个还能吃喝不愁？她有这个福气，自然要好好珍惜，没得为不相干的人气坏身体，到时候折腾的还不是自家儿子？不值当。

气氛很快有所缓和，只是并未持续多久，不知不觉中，交谈渐趋于无，一个个闭口不言，兀自想着各自心思。

生病的恐怕绝不止五奶奶孙子一个，很可能这只是开始。

事情不出所料。

降温来得太突然，前几天大家虽各有准备，到底太过仓促，准备不足，毕竟谁也没想到三湾村会出现暴风雪，那都是北方才会发生的特有灾害性天气，以至于连门都难以踏出。

更糟糕的是，暴风雪不知刮断了哪一处电路，村里灯暗下去之后，就再没见亮起。而三湾村很不巧，正好位于南方，没有建火炕的习惯，暖气一样不具备。这种情况下，村民只能靠炭盆炉火取暖，气温这么低，怎么可能没有一人冻出病来？

村里倒是有诊所，只是连关文杰都不敢出门前往离家不过百八十米的温室查看，其他身体还不如关文杰的村民，又有几个敢冒着暴风雪带病人去诊所？

而且就算有这个勇气，又恰好运气不错，没被暴风雪祸害，想要顺利抵达诊所也不是那么容易。要知道，自打村里被暴风雪笼罩之后，就再没人清扫路面积雪，道路早就被雪掩埋，对不习惯在雪地行走的村民来说，难度可想而知。

当然，再难再险，也总有人甘愿为家人冒险。可惜，先到的村民还好，后来者就不得不面对诊所药物库存不足的现状。

关文杰家有些偏，离村中大道却并不远，但也有几十米。饶是如此，此后也几乎天天都能闻见哭声。

韩雅芬可以毫不犹豫拒绝对五婶伸出援手，却不是冷心冷肠之人，听着村里不断传来的噩耗，哪怕天天好吃好喝，情绪也很低落。

其他人也不比韩雅芬强多少，物伤其类，别看现在他们日子过得不差，焉知哪天祸事不会找上门？

关文杰极少抽烟，这阵子却时不时抽上一根，不过几天，一条烟就空了好几包。

见状，柳少希一个字没说，任由关文杰独自抽闷烟，宣泄情绪。

这天，关文杰又立在廊下，手中夹着一根刚点燃的烟，火星明明灭灭，似乎风一吹就会消散，跟人类摇摇欲坠的文明何其像？

不等他抽完，屋内突然传来一阵争吵声，关文杰当即碾灭烟进楼。

“韩雅芬，我告诉你，那是我爸，就算他再偏心，该我们的也没少，我做不到眼睁睁地看着他躺在床上等死。”一惯没什么主见的关正山这回格外坚定，见任凭他怎么说，韩雅芬都不松口，不由气急了口不择言道，“今天你能看着我爸不管，小心等哪天你老到动不了，儿媳妇也有样学样。”

“你、你……”韩雅芬惊得蹬蹬蹬连退数步，一屁股坐倒在地上，半天回不过劲，等缓过神，眼泪不自觉从眼角滑落。她这是为了谁，关正山怎么能拿那么恶毒的话诅咒她？

关文杰朝柳少希递了个眼色，两人一人拉一个，将韩雅芬夫妻分开，这场波及家庭安危的争吵才暂时告一段落。

事情却并未因此就结束，关正山正在气头上，他看也不看韩雅芬一眼，回屋穿戴整齐，就朝门外走去。

此时，关文杰正拉着柳少希在一边询问情况，没发现关正山异常，直到客厅传来柳庆国的声音。

“正山，你这是要去哪？”柳庆国扬高声音，明知故问道。

关正山看了他一眼，没回答，径直出门。

收到柳庆国特意提醒，关文杰赶紧跑出房间拦下关正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