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行时空·霍留行篇(上)(1 / 2)

霸王与娇花 顾了之 4371 字 2个月前

平行时空霍留行篇上

霍留行原本的确该是个死人了。

三个月前, 大齐在羌都西平府打响了最后一役。他知道圣上不会让他带一身功勋回京, 西平府外等待着他的,是同袍的战刀。所以大军撤退的关头,他不顾孟去非的阻拦, 杀进了西羌王宫。

要死,那就死在沙场上。

他没打算活着从王宫出来,因为只有他这个“前朝皇子”死了, 圣上才会对孟去非放下戒心,才会容许他进京受赏。他们才有复国的机会。

三十年了, 他给孟家当了三十年的替身,该到了功成身退的时候。一切谋划都已妥当,只欠他的死,为孟去非送去最后的东风。

只是那天, 意外发生了。

孟去非在庆阳霍家,有个叫霍舒仪的妹妹。

事发当夜, 那姑娘以为被困王宫的人是孟去非,横冲直闯地带兵赶来救援, 结果误打误撞地解了他的危机。

他得了生机,想着自己死可以, 总不能让孟去非的妹妹跟着陪葬,于是在最后的时刻带她冲进了王宫的火海, 故布疑阵,让西羌人误以为他们死在了里面,之后混进死尸堆, 趁翌日西羌运送死尸出宫的时机逃了出来。

两人当时皆是身负重伤,出关后,幸为边关一位布衣猎户所救。

等他们昏迷几日后苏醒,前朝皇子与霍家大姑娘战死的消息已经传到汴京。两人为顾全大局,将计就计地选择了假死,为保万无一失,没把自己活着的消息透露给任何人,只等孟去非回到汴京起事。

可惜所有人都低估了皇长孙,或者说是大齐那位已经病逝的太子。

太子生前早便发现了霍孟两家孩子被调包的秘密,并预料到他们之后的计划,临终时全数交代给了儿子。

宫变当夜,皇长孙已有防备。孟去非暗杀不得,若要起事,只能与其光明正大地开杀。

皇长孙直截了当地露了底牌,把自己所有的人马与兵力,明明白白摊给了孟去非。

孟去非稍一判断便知,这是一场难分伯仲的硬仗。这场仗要是打起来,整个汴京乃至周边各州府都会深陷于尸山血海的水火。

大齐刚刚经历了长达一年的战乱,他在边关亲历战火,没人比他更清楚,眼下的大齐有多虚弱。这一仗过后,大齐将要面对的,很可能是西羌之外更多异族的趁虚而入。

他不是没有机会赢,只是为了这一半的赢面,需要付出的代价太大了。

而这正是皇长孙的阳谋。皇长孙算准了他不会置黎民百姓于不顾,企图用这样兵不血刃的方式和平登基。

霍留行不知道他们最后做了一次怎样的谈判。结果是,孟去非用死,换来皇长孙对所有本将参与起事的人既往不咎。

皇长孙在登基后跟霍家说,他与他的父亲一样,相信一个两度为了百姓放弃权位的家族,是真心实意以民为先。真正的前朝皇子已死,过往的是非便就此勾销,他知道霍留行还活着,希望迎他回朝,给他应得的功勋与奖赏,让他往后替朝廷镇守河西。

霍留行奉圣命踏上了回京的路。

断绝了两个多月的消息,朝廷的变化天翻地覆,沿途传到他耳朵里的,一桩桩都是政治上顶天的大事,没人告诉他,京城里有个姑娘离开了。

这世上每天有那么多的生老病死,这是多平常的一件小事,有什么必要特意知会他吗大家都这么想。

谁也不知道,那个姑娘活着的时候,一直在等一个人。

更没有人晓得,答应新帝回朝的他,其实有一桩关于那姑娘的私愿要了。

而此刻,面对一个婢女的质问,他一句辩驳的话也说不上。

蒹葭责怪得对,是他来得太迟了。他的迟到不是命运使然,而是他自己的选择。

是他选择把大局放在了沈令蓁之前,才会有今天。

这天,他坐在她的坟前,听蒹葭说了这一年多来,她过着怎样的生活。

两人一个絮絮叨叨地讲,一个耐耐心心地听,好像只要是关于她的事,不管多鸡毛蒜皮,都值得拎出来提一提,好像只要说得琐碎一些,细致一些,就可以晚点再到最后的结局。

可黄昏的时候,故事还是讲到了末尾。

他问蒹葭,国公府怎会把她葬在这里

蒹葭说,因为沈令蓁走的那天,发生了一件怪事。

“姑娘强撑到皇陵后,身子已经很不好了。那日她说要自己到花椒房看看,婢子便想着不打扰她,在门外廊子里候着,结果等了好久都不见她出来,敲门进去,竟见屋里空无一人,窗子是由内锁好的,姑娘就像凭空消失了一样。”

“婢子和士兵们赶紧去附近找人,找了一圈无果,想回花椒房查探线索,却看姑娘就在里头,只是倒在床边没了气息。可婢子离开时,那屋子分明关好了门窗,四面也安排了士兵把守。而且,婢子还在姑娘的裙踞和靴底,发现了很多原本没有的泥巴霜粒。然而那时,天气已经入夏了。”

“您也知道,皇陵这地方,自古都会流传一些骇人听闻的传言,大家一头雾水,谁也不知姑娘是如何去而复返的,便以为撞上了邪事。可婢子看到,姑娘脸上虽有泪渍,最后却是笑着走的。婢子想,姑娘生前为人纯善,在这皇陵又得太后护佑,若真有邪事,说不定是姑娘圆了夙愿,在最后一刻去了一个她想去的地方呢婢子把这事告诉国公爷与长公主后,他们说,也许这里能给姑娘的来生带去福报,就让她留在巩县吧。”

“当然,婢子觉得,姑娘一定也愿意留在这里,因为这里是她第一次遇见您的地方。”蒹葭交代完该说的一切,把祭奠的时辰留给了他,离开前,从袖中取出一方天青色绢帕,郑重递到他手中。

他这只手,挽过弯弓,挥过利斧,重剑在握也运斤如风,却在这天,被薄如蝉翼的一张绢帕压得震颤发麻,许久缓不过劲来。

他攥着这张绢帕,从落日余晖的光景一直枯坐到月上中天,终于开口说话,对着她的墓碑讲,傻姑娘,这里不是我们第一次遇见的地方,你那时太小还不记事,我来跟你说吧。

他们真正的初遇,是在十五年前,汴京那场春猎。

当日权贵云集,一开始,他并不晓得那个梳着一对圆髻的三岁女娃是谁,只看她衣裙华贵,被众星拱月地簇拥在人群中,想来出身不凡。

仅一眼,他就挪开了目光。

这样尊贵的人,跟他有别云泥,她是跟着大人来看热闹享乐的,他却是来过生死关的。

那时的他已经因为武学上的出类拔萃惹了皇家忌惮,一门心思都在考虑接下来该如何藏拙,别让事态愈演愈烈,结果还是一着不慎,遭人陷害,背上了失手害太子坠马的罪名。

那个女娃,就是在这时再次进入了他的视野。

她在圣上问他罪的时候,挣扎着要从嬷嬷怀里跳下去,急急说着什么,只是刚一开口,就被嬷嬷捂住嘴,匆匆抱了下去。

他这才记起,刚刚太子坠马时,这女娃好像与薛家的嫡长子一起在林中玩耍,正好瞧见了那一幕。

果不其然,散场时,已经被定了罚的他隐在墙根,听见了一墙之隔外她跟大人的对话。

她奶声奶气地说:“嬷嬷嬷嬷,殷殷真的看见了,大哥哥不是坏人,我们去找皇”

那嬷嬷却打断了她:“姑娘,您今日什么都没看见,跟老奴回府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