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7、第十回 残霞乱瓣悲泪逝 星夜酒洒送香魂(1 / 2)

“滴答、滴答――”

点点血浆沿着巨阙宝剑缓缓留下,顺着剑穗滴滴坠落地面,汇成一滩刺目红潭。

展昭双目崩裂,眸光赤红,手脚剧烈挣扎,奈何那强行控制自己行动的一众女子此时却是力大无穷,干枯手臂死死困住展昭,莫说四肢身体,就连脖颈都难动分毫,挣扎几次,也无法窥见距离自己不过三步之遥的细瘦身形到底情形如何,只能被迫直直前望,狠狠瞪着站在自己正前、手持染血宝剑一脸狰狞笑意的江春南。

渐渐的,那笑脸慢慢扭曲变形,最后竟变作一脸惊恐。

只见江春南骤然松开手中宝剑,踉跄倒退一步,扑通跪地,直勾勾瞪着展昭身侧方向,竟像是看到了什么骇人之景,口齿半张,嘴唇哆嗦不停,一截翠绿短萧从舌下滑出坠地。

一阵疾风掠起,胭色花瓣狂舞纷起,风吹短萧,刺耳萧声席卷而来。

紧紧箍住展昭的干枯手臂突然毫无预兆软下,展昭内劲鼓起,瞬间甩开禁制,身形一转,急声呼道:“金――”

映入眼眸的景象顿让展昭如遭雷劈,脑中空白一片。

巨阙宝剑深深刺入心窝,血浆顺着宝剑涓涓流出。

金虔脸色惨白,细目圆瞪,眸中一片空洞,直直望着前方,细瘦身形一动不动。

金虔前方之人,黑裙曳地,绝色容颜,水眸已失光彩,脸色如纸,竟是冰姬。

两人身形紧紧贴在一起,冰姬在前,金虔在后,冰姬后背紧紧靠在金虔前胸,金虔双手牢牢抓住冰姬双臂。

巨阙宝剑就好似一根长长的钉锥,将二人牢牢钉在一处。

血光刺目,满眼惊红,让人无法分清是冰姬一人之血,还是二人之血。

展昭但觉心头剧烈抽缩,一股甜腥霎时涌上喉头,细细血丝从紧抿薄唇溢出、流下……

巨阙剑是刺了冰姬一人,还是同时贯穿二人心脏

展昭看不清,也不敢想,黑眸中一片慌乱,修长手指乱颤不止。

在同一时间脱困的众人在看到这骇目惊心的场景时,顿时一片混乱,急急冲上前,却又不敢妄动二人分毫,只能瞪着眼干着急,乱声呼喝:

“小金子!”

“金虔!”

“冰姬姑娘!”

“金校尉!”

展昭狠狠压下几乎喷口而出的腥红,箭步上前,强行压制颤抖不停声音,低声呼道:“金……虔……”

金虔身形一震,细眼缓缓转动,黯淡眸光在触及展昭黑眸之后,渐渐恢复清亮,苍白双唇动了动,却是毫无声音。

展昭声音剧烈一颤:“金虔!”

“小金子!”白玉堂上前一步,桃花眼中一片焦红血丝。

金虔细眼涌上一片红光,后撤一步,双手环住冰姬身形,慢慢跪倒在地,冰姬顺着金虔动作,软软滑入金虔怀中。

众人此时才看清,金虔胸前并无血迹,连衣服都未破损半分,竟是未伤分毫,但看金虔那脸色,却是比胸口插了一把长剑的冰姬还要苍白三分。

一片沉寂。

展昭轻轻松了松手指,单膝蹲在金虔身侧,沉声问道:“冰姬姑娘她――如何”

金虔细瘦手指颤颤探向冰姬胸口长剑,刚触及剑刃,就好似触电一般收回,喃喃道:“心脏刺穿……没救了……已经没救了……”

团团跪围冰姬周侧的众人,眼中皆涌上凄然之色。

“……冰、冰姬……救了咱……”金虔抱着冰姬,细目赤红。

躺在金虔怀中的冰姬,胸口缓缓起伏,连带着刺入胸腔的巨阙宝剑缓缓伏动,鲜红血浆顺着伤口流出,浸染身下土地,脸上却缓缓绽出一抹淡然笑意,清雅恬静,竟令四周花海娇媚芙蓉黯然失色。

“冰姬……一生作孽太多……如今……能如此……自是…最好……咳咳……”

一口血红从冰姬口中涌出。

“冰姬姑娘!”众人齐声痛呼。

展昭手指飞快点了冰姬几个穴道,金虔立即从怀中掏出金色药丸,塞到了冰姬口中。

那药丸入口即化,冰姬轻轻呼了两口气,双眸又恢复了几分神采。

“展、展大人……”冰姬转眸,直直望着展昭,水眸中春水悠悠,脉脉情意几乎溢出,“冰姬一直……对、对展大人……”异样红晕漫上冰姬苍白脸颊,“展大人……对……冰姬……可……可曾有过一丝情意……”

展昭神色一震,剑眉紧蹙,喉结动了几动,一抹苦涩漫上黑眸,垂下长睫道,“展某……”

说了两字,却是再说不下去了。

凄然笑意漫上冰姬染血唇角:“展大人……果然是……天下至诚之人……即便是……此时……也不愿……不愿……”眸中水色渐渐凝成晶莹泪珠,顺着冰姬眼角缓缓滑下,“若是……若是有来世……展大人可愿……可愿与冰姬双宿……双飞……”

展昭猛然抬眼,定定望着冰姬,声音沉嘶:“若有来世……展某、展某……”深沉黑眸却是不知不觉慢慢移向金虔。

金虔动了动嘴角,扯出一个万分难看的笑脸,补上一溜串词:“来世冰姬姑娘自然能和展大人共结连理白头偕老至死不渝!”

熟的不能再熟的串词,却在结尾微微抖出颤音。

冰姬美眸缓缓转向金虔,绝代风华容颜上漫上一抹宠溺笑意,眸光渐渐涣散,柔声中尽是满满温情:“好弟弟……姐姐……知道……你对姐…姐……最……好……”

话尾声音渐渐微弱,最后一个字已无法听清。

弯弯长睫阖起,唇角笑意未消,倾城容颜上一片安详,清风拂起腮边碎发,轻扫耳畔,冰姬就好似睡着了一般,安详宁和。

心头血浸透冰姬身下土地,渐染晕开,好似一朵艳赤红莲在冰姬周身怒放,秋风骤起,漫天芙蓉花瓣如雨狂舞,妖娆舞动,如泣如诉。

暮云千里平芜,烟荫乱山残照,香消冷残红泪逝,萧萧秋风葬花魂。

丁月华无声哽咽,丁氏兄弟、一枝梅摇头叹息,白玉堂狠狠闭眼,展昭紧紧握拳。

只有金虔,静静抱着冰姬,不动不语,好似呆了一般。

直到一个声音打破了沉寂。

“冰姬!冰姬!!不、不可能,冰姬不会死!不会死!冰姬是我的!我不准她死!”

众人同时回头,只见江春南跪在人圈外侧,浑身发颤,眸光赤红,口中嘶吼,状若癫狂。

“都是你这个混账!”丁兆惠怒气冲天,猛然起身就要冲上前。

突然,一道灰影若疾风掠水,嗖一下飚到江春南身前,凭空跃旋身起,一脚飞踹在江春南胸口。

江春南应声一个踉跄,蹬蹬蹬后退数步,才勉强稳住身形,抬眼一望,顿时大惊。

漫天花舞之中,消瘦身形挺直如同旗杆,灰色发带随风飘起,在身后划出一道长长弧线。

竟是金虔!

双眉压眸,细眼冷凝,平日嬉笑拍马的脸面上,此时却是肃冷寒栗,肃杀之气扑面而来:

“欠债还钱,杀人偿命!”

众人双眼几乎脱眶,下一瞬,更是目瞪口呆。

只见金虔双脚迅疾点走,身如鬼影,眨眼间就冲身上前,翻手一抖,一股绿色烟雾从指间直直喷向江春南脸孔,脚尖点地,身形骤然腾起,飞腿迅如疾风,旋踢狠踹江春南鼻梁,众人只听咔嚓一声,就见江春南扑通一声倒地狂嚎,满脸鲜血横流。

这一套动作,畅如流水,一气呵成,竟让诸位江湖上成名已久的侠客们目不暇接,惊愣当场。

又见金虔微一眯眼,杀意迸出,绿光手指直探江春南双眼。

“金校尉!”一只修长手擒住金虔手腕,“此人不能死。”

金虔眸光一颤,缓缓转向拦住自己之人,细眼通红,溢出点点水光:“冰姬……姑娘……死了……”

拦住金虔的展昭双眉紧蹙,星眸划过一道清凄光芒,轻轻压下金虔手腕,定声道:“展某知道!”

“小金子,听猫儿的!”白玉堂上前一步,破天荒帮帮腔道,“这次的案子处处诡异的紧,留这个败类一命,还有用处。”说到最后,白玉堂桃花眼冷冷扫向江春南,杀气如刀。

江春南双手捂着口鼻,鲜红血浆从指缝缓缓流出,满目惊惧,浑身颤抖不止,嘶声喝道:“你们不能杀我,你们不能杀我,若是杀了我,就再也无法知道――”

“吱呀――”

一声诡异声响从半空突然传来,打断了江春南。

众人但觉头皮一凉,顿时心头大惊,数道身形叠换,瞬间退出丈外,金虔更是被白玉堂和展昭一边一个架着胳膊拖离险地。

下一刻,众人眼前便出现了令人震惊万分的一幕。

只见江春南四肢猝然四张大开,好似点了火的炮仗一般,猛然腾飞数丈后,便静止不动,颤颤巍巍浮在半空。

夕阳降落山脉,晕晕斜光下,能隐约看见在江春南脖颈、手腕、脚腕处透出丝丝亮光,山风一吹,那亮光微微摇晃,竟顺着五个方向逆行而上,隐没在不远处山林之内。

“这――”丁兆惠眯起双眼,“是钢丝!”

“有点眼熟――”一枝梅眉头一跳,脸色微变,“是榆林村抓住颜家小哥和金兄的那种钢丝!”

“不好!”白玉堂脸色大变,脚下一点腾身就朝江春南飞去。

可刚腾起不过三尺,就被随后而来的蓝影一把拽落地面。

“小心!”展昭拽着白玉堂的胳膊,沉声提醒道,“上面有陷阱。”

众人心头一凉,瞪眼细细观瞧,这才惊觉原来距众人头顶丈高之处,周身三尺之外,光线隐灿,吱啦微响,不知何时竟多了一张由发丝粗细的钢丝密密细细织成的大网,呈倒扣碗状,将众人牢牢扣在网中。

一枝梅甩手翻出一掌,吹起一团花瓣,只见那花瓣缓缓飘向丝网,在触及钢丝之时,霎时被割成碎片。

“好锋利的钢丝!”丁月华头顶滑下一滴冷汗。

丁兆兰抄起钢刀砍向三尺开外的钢丝网,可那钢刀就似碰到了铜墙铁壁一般,当的一声被弹了回来。

“他奶奶的,有本事出来和我们一对一的打,偷偷摸摸设这种下三滥的陷阱算什么本事”丁兆惠破口大骂。

回应丁兆惠的是山中呼呼风声,还有头顶绑住江春南钢丝发出的“吱呀”声响。

突然,那刺耳声响猝然加快,众人警觉抬头,只见那江春南身形剧烈一颤,然后被那钢丝拽住,急速从空中飞掠而走,消逝在阴暗山林之中,霎时无踪无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