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一个时代的落幕(1 / 2)

大明正统1442 回首风流 6642 字 1个月前

太医的话,向来只能打折扣的听。

�0�2�0�2�0�2�0�2太皇太后的身子骨熬过了冬天,但是开春之后,并没有见好,身子有一种每况愈下的感觉。

�0�2�0�2�0�2�0�2特别是进入暮春时节,老人躺在床上,轻易不能动弹。这并非人多就行了。

�0�2�0�2�0�2�0�2毕竟再多的侍女,也不敢多劳动太皇太后。

�0�2�0�2�0�2�0�2朱祁镇此刻就住在太皇太后的隔壁,太皇太后的睡觉的时候,批阅奏折,也免了早朝,会见大臣的次数也少了不少次。

杨士奇在年初已然告老回泰和老家。

�0�2�0�2�0�2�0�2也就是半个月之内,召见过杨溥几次,禀报各方事情。

�0�2�0�2�0�2�0�2总体来说,还是大旱。

�0�2�0�2�0�2�0�2河北春旱又一次来袭。

�0�2�0�2�0�2�0�2不过,在朱祁镇力主下,在河北动用一千多万两银子。于谦费劲数年之辛苦。修建了河北水利体系,还没有完工,但是总体来说,已经能发挥出很大的效果了。

�0�2�0�2�0�2�0�2最少即便是春旱时期,各种河流,还有水井的作用下,相当一部分田地仅仅是减产,到不了绝收的地步。

�0�2�0�2�0�2�0�2虽然照例免了赋税。但是朱祁镇心中也是很欢喜的。

�0�2�0�2�0�2�0�2而在周忱的努力之下,正统十年春季的盐税,就超过了去年一年,达到了近两百万两。

�0�2�0�2�0�2�0�2看盐税在今明两年时间之内,就能达到了朱祁镇的预期。再加上内承运库中,还有一千多万两的库存。

�0�2�0�2�0�2�0�2至于其他事情,都谈不上大事了。

�0�2�0�2�0�2�0�2甚至让朱祁镇有一种感觉,其实他什么也不做,大明朝廷还是会以自己的惯性运转。

�0�2�0�2�0�2�0�2襄王也经过漫长的奔波来到的京师。

�0�2�0�2�0�2�0�2朱祁镇一见襄王,心中也有几分神伤。

�0�2�0�2�0�2�0�2襄王这位王叔,被朱祁镇一开始就视为政治对手。而襄王也很符合这个条件,从来是风度翩翩,气质出众。

�0�2�0�2�0�2�0�2但是而今却有弱不胜衣之感,整个人风尘仆仆,何止瘦了一圈。满眼血丝,满目都是担心。

�0�2�0�2�0�2�0�2朱祁镇见状,说道:“王叔,去看一下祖母吧。”

�0�2�0�2�0�2�0�2襄王也顾不得失礼。带着几分跌跌撞撞的走进了太皇太后的房间。

�0�2�0�2�0�2�0�2却见太皇太后躺在床上,甚至只有一条锦被。整个人都好像陷入棉花之中,比襄王来说,太皇太后更是瘦脱了形了。

�0�2�0�2�0�2�0�2很多食物都吃不下去了。

�0�2�0�2�0�2�0�2只能用些肉糜等流质食物了。即便朱祁镇要求御厨变着法子给太皇太后煲汤,但是太皇太后的食欲也一日弱过一日。

�0�2�0�2�0�2�0�2胡氏已经偷偷哭过好几次了。

�0�2�0�2�0�2�0�2不管你是何等英雄人物,在临时之前,其实也是没有什么尊严可言的。

�0�2�0�2�0�2�0�2太皇太后就是如此。

�0�2�0�2�0�2�0�2襄王见状,强忍着不出声。但是眼泪却忍不住流了出来。朱祁镇是没有见过太皇太后年轻的时候。

�0�2�0�2�0�2�0�2但是襄王见识过了。

�0�2�0�2�0�2�0�2永乐年间,汉王权势大盛。太宗皇帝对于立储犹豫不绝。各种人事狗眼看人低,而父亲仁宗皇帝又是一个柔仁的性子,很多事情,都是太皇太后出面,甚至好几次闹到太宗皇帝面前。

�0�2�0�2�0�2�0�2这也是太宗皇帝喜欢这个儿媳胜过喜欢儿子的原因,太皇太后这个爽利的性子,要比仁宗皇帝更像太宗皇帝。

�0�2�0�2�0�2�0�2所以在襄王心目之中的母亲,从来是气场强大的,不管什么时候,只要母亲在,除却太宗皇帝没有人能压过她。

�0�2�0�2�0�2�0�2从来没有见过母亲如此虚弱的样子。更是悲从中来。忍不出哭出声来。

�0�2�0�2�0�2�0�2太皇太后似乎听见了什么,睁开了眼睛,用虚弱的声音说道:“是老三?”

�0�2�0�2�0�2�0�2襄王跪在太皇太后的床前,一把抓住太皇太后的就好像是一根枯柴一般的手,放在自己的脸上,说道:“孩儿在此。”

�0�2�0�2�0�2�0�2太皇太后眼睛之中迸发出明亮的目光,说道:“好,好,好。”

�0�2�0�2�0�2�0�2一时间太皇太后似乎失去了语言组织能力,只能说一个好字了。

襄王絮絮叨叨说了很多事情,比如麓川的情况,方瑛如何善战,他儿子,他是如何统兵剿匪,大破孟养的。

�0�2�0�2�0�2�0�2襄王的言语之中,充满了报喜不报忧的传统。

�0�2�0�2�0�2�0�2如果单单听襄王所言,他似乎已经在南疆横行千里,扩地无数了。

�0�2�0�2�0�2�0�2寻常时间,太皇太后的对这种程度的谎言,一眼就能看透,而今她却含笑看着自己的儿子,唯一还活在这个世界的儿子。

�0�2�0�2�0�2�0�2仅仅是看着。

�0�2�0�2�0�2�0�2或者说她已经做不了其他事情了。

�0�2�0�2�0�2�0�2襄王整整在太皇太后的面前待了一天,太皇太后身边的所有的事情,都是襄王一手包办。虽然襄王从出生到现在,都是金枝玉叶,根本没有伺候过别人。对这种事情并不熟悉。但是依旧坚持做下去。

�0�2�0�2�0�2�0�2只是到了傍晚时分,太皇太后忽然说道:“你走吧,回麓川吧。”

�0�2�0�2�0�2�0�2襄王说道:“娘,我想再陪陪你,陛下也准了。”

�0�2�0�2�0�2�0�2太皇太后说道:“陛下准不准,是陛下的事情,我准不准,是我的事情,藩王入京,向来都是规矩,从来没有母亲病重,可以回京侍疾的。你是藩王,乃是王叔,自当为天下做表率,又岂能如此?”

�0�2�0�2�0�2�0�2襄王听了,说道:“娘。”

�0�2�0�2�0�2�0�2太皇太后躺在床上,眼角两行清泪留了下来。

�0�2�0�2�0�2�0�2做母亲岂有不爱儿子的,而且太皇太后也知道他身子骨,是坚持不了多长时间了,正因为如此,太皇太后才一力让襄王立即走了。

�0�2�0�2�0�2�0�2太皇太后所言也是对的。

�0�2�0�2�0�2�0�2靖难之后,大明对藩王的限制越发严厉,不要说是母亲病了,即便是父皇驾崩了,在外的藩王,也不可能来奔丧。

�0�2�0�2�0�2�0�2当然了,以太皇太后的政治威信,临终之际任性一次,也没有什么。

�0�2�0�2�0�2�0�2但是太皇太后更是知道。人死万事休,但是活着的人就要受难了。

�0�2�0�2�0�2�0�2太皇太后心中还担心襄王这一件事情。�0�2�0�2

虽然朱祁镇在太皇太后面前表现出毫无介怀的样子,但是太皇太后一个字都不信。

�0�2�0�2�0�2�0�2因为他太明白皇帝这个生物是什么东西了。任何一个皇帝权谋狡诈都深入骨髓了,虽然朱祁镇现在还太稚嫩了,但却已经入了门。

�0�2�0�2�0�2�0�2对这样一皇帝,太皇太后可以放心将江山托付,但是越是如此,她越担心皇帝对襄王出手,甚至不用出手,只需暗示一下就行了。

�0�2�0�2�0�2�0�2不知道有多少人,愿意为皇帝做事。

�0�2�0�2�0�2�0�2所以,襄王一定不能在京师,越远越好,将襄王安置在麓川,未必不是这个母亲对儿子保全之道。

�0�2�0�2�0�2�0�2太皇太后说道:“还有一件事情,我要你发誓。”

�0�2�0�2�0�2�0�2襄王说道:“娘你说。”

�0�2�0�2�0�2�0�2“我要你发誓,回去之后,今生今世,永远不踏入大明一步,今后生在麓川,死就葬在麓川吧。”

�0�2�0�2�0�2�0�2太皇太后言下之意,就是连她的丧事,也不用他来了。

�0�2�0�2�0�2�0�2襄王一听,简直是如同晴天霹雳,语带哽咽说道:“娘,你就是这样厌恶儿子吗?”

�0�2�0�2�0�2�0�2太皇太后闭上眼睛,说道:“你发不发誓。”

�0�2�0�2�0�2�0�2襄王跪在地上,屈指向天,说道:“我朱瞻墡,回到麓川之后,今生今世不再回大明!”

�0�2�0�2�0�2�0�2太皇太后即便是闭上眼睛,也忍不住泪水,一串串的从眼角滑向耳边。她心中暗道:“老三,别怪娘,你活着比什么都好。”

�0�2�0�2�0�2�0�2太皇太后要襄王发这个誓言,并不是厌恶襄王,而是为了保护襄王。

�0�2�0�2�0�2�0�2有这个誓言在,太皇太后去后,朱祁镇就没有理由召襄王入京了,但是如果不召襄王入京,在麓川杀死襄王的话,说不定会引起一场叛乱。

不过日后皇帝召见襄王,真敢不接旨么,也是未知之数。

�0�2�0�2�0�2�0�2太皇太后知道,这样的事情朱祁镇权衡利弊,是决计不会做的。这是太皇太后为了让襄王能在他死后活下,做得最后的努力。

�0�2�0�2�0�2�0�2母亲即便是在临时之前,也是母亲。

襄王怎能不知道母亲的良苦用心,正统七年硬生生撑到正统十年,只因为自己出征,母亲放心不下。

�0�2�0�2�0�2�0�2只是此刻的襄王却是伤心至极,跌跌撞撞的出了慈宁宫,忽然翻身跪下来,重重磕头,不知道磕了多少头,直到襄王额头见血,才被左右拉了下去。

�0�2�0�2�0�2�0�2襄王还没有在京城安置下来,就匆匆出京。等他刚刚到了麓川的时候,就传来太皇太后的驾崩的消息。

�0�2�0�2�0�2�0�2襄王当时就吐血。

�0�2�0�2�0�2�0�2修养了一年才算捡了一条命来。

�0�2�0�2�0�2�0�2从此襄王终身也没有主动回过大明离开麓川。

�0�2�0�2�0�2�0�2太皇太后身边自然也有朱祁镇的眼线,几乎在襄王离开慈宁宫的时候,朱祁镇就已经知道了这事情本末了。

�0�2�0�2�0�2�0�2朱祁镇自然懂太皇太后的意思,心中却更感到凄然,暗道:“祖母啊,在你心中,孙儿就是这么信不过么可能你是对的,说不定朕真会杀了襄王,可能不仅襄王走吧走的越远越好最好不要出现在朕的视线之内。”

�0�2�0�2�0�2�0�2朱祁镇细细想了想,却不得不承认。太皇太后也许是对的。

�0�2�0�2�0�2�0�2如果有一日,朱祁镇觉得杀了襄王的好处更多的话,朱祁镇并不觉得自己会下不去手。

�0�2�0�2�0�2�0�2朱祁镇心中暗道:“孤家寡人,唯我独尊,上下百战,唯利是图,祖母,这是你教我的啊。”

�0�2�0�2�0�2�0�2襄王走后,太皇太后的身子骨就一日不如一日了。

�0�2�0�2�0�2�0�2忽然有一日,太皇太后忽然来了精神,说道:“想来御花园的花也开了,我想去看看。”

�0�2�0�2�0�2�0�2朱祁镇见状,立即知道,太皇太后的回光反照,他立即让人准备木制四轮车。胡氏推着太皇太后走在御花园之中,也是满脸苍白,恐怕也是不久于人世。

�0�2�0�2�0�2�0�2春夏之交,御花园之中,各种鲜花绽放,争奇斗艳,美不胜收。

�0�2�0�2�0�2�0�2这个四轮车是朱祁镇吩咐能工巧匠仿造古代四轮车打造出来的,虽然是木制车轮,但是却是藤椅,推起来并不沉重。

�0�2�0�2�0�2�0�2太皇太后更是瘦了很多很多,胡善祥推起来应该毫不费力,可是却满头大汗。

朱祁镇在旁边陪着,送太皇太后最后一程。

�0�2�0�2�0�2�0�2太皇太后就好像一个小姑娘一般深深吸了一口气,说道:“好香,这春色满目总是看不足的。”

�0�2�0�2�0�2�0�2朱祁镇说道:“娘娘喜欢,可以常来。”

�0�2�0�2�0�2�0�2太皇太后说道:“我的身子我自己知道,大抵大限到了,皇帝啊,说实话,你比你爹要强多了。”

�0�2�0�2�0�2�0�2朱祁镇立即说道:“孙儿比不得父皇。”

�0�2�0�2�0�2�0�2太皇太后冷笑一声,说道:“我自己的儿子,我不知道。你爹什么都好,就是太贪玩了。从来不肯踏踏实实的做一件事情,喜欢画画,喜欢斗蟋蟀,见了几个狐媚子就走不动路了,说起来的确是能文能武。要不是祖宗留下基业深厚,他是不是准备做宋徽宗啊。”

�0�2�0�2�0�2�0�2朱祁镇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0�2�0�2�0�2�0�2对子言父,任何时候,都是一个很失礼的举动。但是说话的偏偏是太皇太后。母亲数落儿子,不管当着谁的面,也是天经地义的。不要说现在宣宗已经去了,即便宣宗还在,面对太皇太后这样说,他也待受着。

不过说实话宣宗朱瞻基文可安天下,武可定乾坤,的确是有玩的资本,比起明朝任何一个皇帝都要优秀,比起自己更是要把自己甩出好几条街。

�0�2�0�2�0�2�0�2太皇太后说道:“皇帝,我最看中你的是什么?知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