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赵士程,唐婉平静的分析道:“当作此事没有发生过,必然是会引起史大人的不满,而若是……哪怕只是单纯的把这生辰八字递到了宫里,叶大人跟韩大人即便是嘴上不会说什么,但……以后朝堂之上,免不了会因为其他事情而为难于你。”
“不错。”赵士程皱眉,苦笑道:“唯一的希望便是,今日之事儿不会被叶大人跟韩大人知晓……。”
“这是不可能的。”唐婉立刻反驳道:“不管是叶青还是韩侂胄,或者是史弥远,能够在如此年纪便于朝堂之上拥有一席之地,就足以说明他们必然是有着旁人不可及的过人之处。而朝堂之上、宫里宫外必然不乏他们自己的耳目,今日之事儿便是一个例子,你不过刚刚进宫不久,他们便来到了咱们府里,这还不能说明问题吗?想要替其中一人而隐瞒过其他两人,太难了。”
唐婉不自觉的摇着头,今日之事儿简直是如同飞来横祸,没有招谁也没有惹谁,小心翼翼的做着自己宗室的本分而已,却不想,即便是如此谨慎行事,依旧还是招来了难以摆脱的灾祸。
“我何尝不知是太难了,可眼下我们还能够有什么更好的办法吗?”赵士程的目光望向了桌面上的纸张,此刻在他眼里,便是如同一道催命符似的,让他心怀忐忑。
“叶大人,即便是我们要被逼迫着站队,也该是找叶大人才对,或许……或许叶大人可以帮我们夫妇解决掉……。”唐婉咬着嘴唇,有些艰难的说道。
赵士程继续报以苦笑,若是早知道会有今日,当初就该在叶青刚回到临安时,由他们夫妇亲自前往拜访才是,而不是等到如今有棘手之事儿了,才想起要求助叶青来。
其实赵士程也不得不承认,叶青确实是帮她们他们夫妇解决眼下困境的最佳人选,今日既然他是为了保护皇后而来,那就足以说明,他一直都是跟……。
赵士程又叹气,他一时之间,又有些拿不准,叶青到底是一直跟皇室站在一边,还是说,其实他才是狼子野心最大的那一个权臣!
毕竟,虽然今日他在保全皇后,不受黄贵妃一事儿的牵连表明了忠于皇室的立场,但可别忘了,昨天晚上就是他处置了另外一个宗室,沂国公赵汝愚的。
何况,如今朝堂之上,多有人议论叶青如今已经实为北地藩王的说辞,
加上前些时日,又是半逼迫、半威胁的把庆王、崇国公两个宗室,给接到了遥远的京兆府。
也正是因为叶青此前的种种举动,这才使得赵士程、唐婉夫妇,不敢再跟叶青走的太近,不得不保持着一定的距离,从而也使得他们在叶青一回到临安后,便当作不知情一般,不愿前去拜访曾经帮助过他们夫妇的叶青。
“我们夫妇还有颜面去见叶青吗?”赵士程神色凝重,过了好半天才开口问道。
面对赵士程的问题,才情俱佳的唐婉也是难得脸上一阵尴尬,今日在府门前,第一眼见到叶青时,她就有些尴尬,不过好在,叶青根本就没有提及当年的交情,就像是……就像是根本不在意他们夫妇,自他回到临安后,一直不曾拜访似的。
不由自主的,脑海里又浮现出了今日在府门前,叶青殴打韩侂胄下人的那一幕,她不清楚那个下人怎么招惹了叶青,但叶青竟然在当街上,丝毫不顾及自己的身份跟地位,对着韩家的一个下人拳打脚踢。
而韩侂胄则是自始自终都是站在一旁默默看着,根本就没有阻拦的意思。
唐婉相信,这绝不是韩侂胄惧怕叶青,要不然的话,他们也不会在进入自己府里后,三人一直在那里互相攻讦彼此了。
“由妾身先去拜见叶大人如何?”唐婉银牙一咬,目光坚定的说道。
“你?”赵士程吓了一跳,有些不敢确定的道:“你打算如何……?”
“妾身毕竟是妇道人家,即便是叶大人驳了我的脸面,或是出言讥讽、骂我几句,也比丢了夫君的颜面要妥善一些,何况……此事儿本就是妾身的错,妾身若不是当初阻拦夫君前去拜访,也就不会有今日我们这般进退两难了不是?”唐婉温柔的笑着说道。
女人的心思男人永远都是揣摩不透,如同现在的唐婉,看似在为了保全赵士程的颜面,所以便打算牺牲自己的脸面,去拜见叶青。
可其实,在唐婉的心里,还有着一丝丝的小私心,那便是这两年内,一直流传在临安城的两首钗头凤:红酥手与世情薄。
她当然知道,所作这两首词的人便是叶青,可有时候深夜时分,她每每念及这两首词的时候,却总是给她一种,这两首词就像是在说她跟陆游当年的情事一般。
钗头凤红酥手是叶青在陆游府邸,被陆游赶出来后怒骂而成,而钗头凤世情薄,则据说是叶青在西湖,当着几个文人士子的面而作。
可即便是如此,唐婉依旧是深深觉得,这两首词,更像是叶青在指自己与陆游,就像……偶有的心绪难眠的夜色下,有时候看着身旁的夫君赵士程,但脑海里浮现的却是陆游的影子一般,两首词仿佛道出了她与陆游无奈又无尽的心酸。
也正是因为此,让唐婉总觉得叶青更像是一个了解自己的人,甚至是了解自己与陆游、赵士程二人之间所有事情的人,从而也让她,在心理上更倾向于相信叶青,更为信任叶青一些。
“红酥手,黄藤酒,满城春色宫墙柳……。”涌金楼的花魁此刻正在唱着这首词,歌声玉润珠圆,情思哀婉悲戚。
史弥远陶醉其中,时不时的把酒向叶青,向涌金楼的花魁介绍着,红酥手与世情薄的大词人,便是跟前这位朝堂重臣。
叶青丝毫不觉得汗颜,到现在为止,他心里依然是对陆游有气,所以对于剽窃了人家的词,心里也就越发的理直气壮,面对那花魁的爱慕眼神,叶大人自然是十分享受。
只是当史弥远起哄,值此良辰美景,不知叶大人可否再作一首词时,叶青才从飘飘然中清醒过来,扭脸看着脸颊红润的史弥远,道:“那么不妨我们先谈谈福建商会的事情如何?”
史弥远显然也不爱听这些,立刻低下头端起酒杯,不理会叶青的自斟自饮了起来。
涌金楼内两人没有达成任何的约定,对于未来淮南路的合并,史弥远虽然并不反对,但他的条件便是,当年叶青北上时,转运司留给他史弥远的空缺,他绝不会放手。
现在谁都清楚,随着跟夏、辽、金关系的缓和,如今宋廷的商贾贸易跟北地的往来也是越发的频繁,不管是水路还是陆路,相比于北地收复之前,如今的贸易数量已经达到了让人瞠目结舌的数目,所以要让贪财的史弥远放弃淮南路的转运司,显然是不可能的事情。
而除了淮南路的转运司,福建的商会、市舶司,对于扬州商会以及淮南路各个商船的打压,也是一件让叶青颇为头疼的事情,从扬州回临安时,燕倾城曾经在府里跟他叨叨过这些事情。
但最起码到现在为止,叶青还是无法拿出合适的筹码来,跟史弥远达成一致。
而他若是想要强硬的在转运司一事上调任差遣一些官员,必然还是绕不过吏部这道坎,毕竟与淮南路以及北地官场上的其他司不同,在转运司一事儿上,叶青确实被史弥远拿捏住了七寸,一时之间竟是奈何不得史弥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