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官自是相信左相大人,但……有些人是否会像左相大人一般懂得顾全大局,恐怕就说不定了。或许,正是因为某些人的言语得罪了叶青,这才使得叶青……。”张齐颜扫了一眼昨日里跟他发生口角的完颜脱达。
而完颜脱达想要反驳,但一时之间却不知该如何反驳,加上完颜珣此刻正阴沉着脸望向他,这让完颜脱达一时之间惊慌不已,急忙跪下对完颜珣道:“回禀圣上,这些都是张齐颜一派胡言,胡乱猜测,当时臣并没有得罪那叶青……。”
“圣上,臣可以为完颜知府作证,今夜在醉乡楼完颜知府的一言一行,丝毫没有得罪叶青之举,而且臣一直在旁提醒着完颜知府要以圣上之意为重。”完颜福兴也是急忙说道。
他们二人如今就像是一条绳上的蚂蚱,若是完颜珣一旦怪罪起完颜脱达,那么他完颜福兴自然是也跑不掉的。
“够了!”完颜珣沉声喝道:“现在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朕让你们三人来到朕的御书房,不是让你们来气朕的,是让你们为朕分忧解难的!都说说,眼下该如何是好,难道要朕真的被叶青牵着鼻子走不成!”
张齐颜、完颜福兴、完颜脱达三人互相不满的互望一眼,而后同时把头低了下去。
“眼下若是明着与高丽人分道扬镳,朕岂不是等同于失信于天下所有人?答应叶青的要求,那将是陷朕于不仁不义之境地。可如果不答应,大金国的未来,你们的荣华富贵可都要想一想了啊。”完颜珣有些惆怅的说道。
“一旦答应叶青的要求,那么也就等同于彻底跟叶青绑在了一起,眼下之天下局势,臣以为……也并非是……不可取。”完颜福兴硬着头皮说道。
眼下,只要能够不让完颜珣怪罪他与完颜脱达,那么是否与宋廷结盟,是否将来金国或者是圣上便无其他退路,那都是以后的事情,甚至对他完颜福兴来说,只有过了眼下这一关,只有不被张齐颜打压下去,只要还能够在圣上面前不失信任,那么他才有命去想以后的事情。
不然的话,今日都无法保住自己的仕途与命运的话,又谈何以后继续效忠圣上,又拿什么去跟张齐颜再继续斗下去。
“左相大人又如何能够保证,此举不是引狼入室?”张齐颜笑问着完颜福兴道:“高丽人曾经有过助圣上一臂之力之功,可这时日不长,高丽人就亲至来邀功请赏,希望圣上立刻就能够回报他们。所以左相大人就不怕叶青会是第二个崔忠献吗?”
“可眼下我们还有选择的余地吗?”完颜福兴神情阴沉,他虽然也知道此举不过是下下策,但为了不在今日被完颜珣追究责任,也为了日后还能够有机会与张齐颜继续斗下去,完颜福兴都不得不支持完颜珣彻底放弃高丽人,转头与宋廷结盟:“张尚书可别忘了,蒙古国同样是实力强悍,对我大金也是虎视眈眈。宋、蒙两者之间,我们选择谁虽然都是属于弱势一方,可相比较与蒙古人结盟的代价,是否与宋结盟的代价要小很多?”
“那又如何?”张齐颜继续问道。
“那又如何?”完颜福兴冷笑一声,继续道:“张尚书,你可曾想过……若是我们今日不把握机会,那么一旦叶青再次做出更多让步,或者是铁木真突然放弃了对宋、对叶青的警惕,随即两者一拍即合结为盟友的后果吗?”
完颜珣有些震惊的回过头看着完颜福兴,张齐颜、完颜脱达也是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他,完颜福兴长叹一声,继续说道:“宋、蒙一旦因为战略利益而结盟,你们可曾想过,就算是我们有高丽为盟友,就算是高丽崔忠献与皇帝王瞮之间没有隔阂,就算他们君臣之间一派和谐,但……我们顶得住宋、蒙铁骑的冲击吗?”
无论是完颜珣还是完颜脱达,或者是张齐颜,自然都知道,一旦宋、蒙联手打算平分整个天下,那么在眼下这个大的天下局势之下,恐怕还真是无人可抗衡!在其面前都如同蝼蚁一般弱小。
“想要在两强之间存活,我们眼下必然是要选择一个强大的盟友作为那棵大树才行。宋蒙两相比较,想必圣上心中也知,与宋结盟的代价要远远小于与蒙联手的代价不是吗?”完颜福兴神情一片惨然凄苦,虽然如今金国的形势,不是他想要看到的,但事实就这么残酷的摆在眼前,要想大金国不亡,他们只能够选择如此苟活,只能选择卑躬屈膝的在强者面前俯首低头。
“眼下无论是高丽国,还是高丽使臣崔忠献,如今都成了我大金国想要继续存活下去的累赘。”完颜福兴看着神色凝重的完颜珣,神情有些悲怆继续说道:“不错,叶青此举便是要断绝我大金与蒙古之间结盟的可能,是要断绝我们的后路。可圣上,我们应该相信,只要我们能够小心翼翼的卧薪尝胆,周旋在宋、蒙之间,那么有朝一日如同当年弱宋那般再次恢复强盛,夺回原本属于我们的一切也不是没有可能。为今之计,臣以为只有与宋结盟、隐忍不发、卧薪尝胆,才能够有机会恢复强盛之势,而到了那时候,又有谁会记得圣上您曾经失信于人?又有谁会记得,我们也曾对宋廷俯首称臣?就像现在的宋廷,谁又会还在意当年的屈辱?谁不是在为此时的强宋而赞叹高歌?”
“会吗?会有那一天吗?”完颜珣被说的有些心动,神情之间不由的有些憧憬的问道。
“会的,臣相信,只要圣上您愿意在宋的庇护下励精图治,就像宋廷当年那般,虽偏安一隅,但却一直奋发图强,那么有朝一日再重回盛世,也绝不是不可能。”完颜福兴继续说道。
“圣上,臣以为左相大人之言可行。臣相信,既然宋廷可以,那么我大金国在您的英明吏治之下,必然也可以有朝一日恢复鼎盛之时!”看到完颜珣意动的样子,张齐颜急忙抓住能够邀功的机会突然开口说道。
只不过说完后的他,迎来的却是完颜福兴一阵恶狠狠的目光。
张齐颜却是对着那股恶狠狠的目光得意一笑,仿佛是在说,想要在圣上面前独自邀功,想必你是打错算盘了,更何况,你还是想当着我张齐颜的面呢?
完颜珣的目光在御书房扫过眼前的三个臣子,思索良久之后,回到书桌后面坐下,而后长叹一口气,再次扫了三人一眼后,道:“明日便由张尚书前往宋人驿馆。”
不等张齐颜行礼答谢,完颜珣便挥了挥手,而后抬起眼皮看了看面无表情的完颜福兴,又看了看好似松了一口气的完颜脱达,继续说道:“结盟与玉玺一事儿,自今日起就由张尚书负责便是。而高丽使臣一事儿……左相来负责处置,毕竟,当年暗中牵线便是由你负责的,自然今日也是要交于你朕才能安心。”
完颜福兴心头哀叹一声,他最不想要的结果,最终还是来临了,这也足以说明,如今他与张齐颜在圣上完颜珣心中的地位,一个在降一个在升。
只不过升的那个人不是他,降的那个人不是张齐颜。
“臣遵旨。”完颜福兴平静的说道,随即在完颜珣的挥手下,三人一一走出了御书房。
随着内城的太监止步不前,张齐颜、完颜福兴、完颜脱达三人一番感谢之后,三人之间的气氛立刻变得紧张了起来,原本微微有些凉意的深夜,此时却是变得有些肃杀、紧张起来。
“张大人可是好厉害的谋略啊,不过是三言两语就把功劳收入囊中了。”完颜福兴忍不住的讥讽道,按理说,今夜最后那一番话下来,这功劳该是自己的才对,可最后却是被张齐颜不劳而获。
面对完颜福兴的讥讽,张齐颜也不遑多让,道:“左相大人,您应该念圣上宽宏大量才是,若不然的话,您以为您此刻还能站在这里吗?结盟、印玺两件事儿,圣上已经与那叶青是情投意合,可左相大人却偏偏在落实之时横生枝节,但也让人不得不感叹,左相大人不愧是皇恩浩荡啊,此事儿若是换做旁人,即便不是杀头的罪过,恐怕也难逃削职降级之罚啊。”
“得了便宜还卖乖,张齐颜,我警告你,你别得意的太早了,今日之事儿,不过才是个开始而已,最终鹿死谁手那还不一定呢。”一肚子怒火无法发泄的完颜脱达冷哼着道。
“先想想你知府的差遣是否还保不保得住吧。”张齐颜毫不退缩,针锋相对继续道:“完颜脱达,别怪张某没有警告你,圣上虽然恩宠于你,但……这并不代表这份恩宠是无限制的,若是你再不夹紧了尾巴做人、本本分分为官,到时候恐怕就是左相大人也救不了你。”
“老子如何做人做官,用不着你来教,你等着,早晚有一天,老子要亲手把你下进大狱,到了那时候看你是否还会像今日这般小人得意!”完颜脱达也再次说道。
完颜福兴则是拍了拍完颜脱达的肩膀,而后看了看昏暗宫灯照耀下来回巡视的兵士,这才转头看着张齐颜道:“日后你我在朝堂之上有的是交流的机会,本相倒是开始有些兴趣,看看到底谁能笑到最后了。”
“左相既然有意,下官自然是甘愿奉配。”张齐颜在马车前停下脚步,而后完颜福兴、完颜脱达便看到耶律成功缓缓走下马车,丝毫不理会耶律成功对他们两人的行礼,鼻孔哼了一声后,便率先跳上马车离开。
看着完颜福兴、完颜脱达有些气急败坏的离开,耶律成功瞬间就意识到了今日御书房内,显然是张齐颜占了上风,于是急忙道:“下官恭喜张大人。”
“恭喜就算了,不过……这争斗就算是真正开始了。”张齐颜脸上带着一丝的隐忧,刚刚完颜珣的差遣,张齐颜其实并没有多大的兴奋感,甚至是心里头隐隐还有些感到紧张:这会不会是圣上完颜珣故意的呢?是为了朝堂之上的平衡之策,故意加深他与完颜福兴之间的矛盾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