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可小看你夫君我了,你夫君向来是拿得起放得下,名利不过是过眼云烟罢了。”叶青说道,随即也是微微叹口气,而后神情变得略显凝重道:“但既然你夫君已经走到了今日这般地位,那么肩上也必须要背负该有的责任才是。即便是我如今依然还是一个小小的都头,或者说如今的叶孤城、叶无缺,他们也不过是一个普通人家的男丁,那么你觉得,以他们的性格,会不会从军入伍、戎马生涯?”
“无缺不知道,但孤城必然是会投军的,这孩子从小就野惯了,加上我从小就对他缺少管教,心思都放在了无缺以及钟叶他们身上,就对他疏于管教了。若是夫君责怪的话……。”燕倾城比起当年的亮丽青春了,如今则是越发显得稳重成熟,整个人也确实更像是一个一家之主。
当然,燕倾城也对得起叶青这些年对她的托付,也就像是普通人家一样,男主外、女主内,帮着叶青把家里大小事情都处理的极为妥帖,让叶青可以心无旁骛。
“哪里会怪你,感激你还来不及呢。”叶青反手再次握着燕倾城的手,而后注视着那双不再像从前那般年轻、清澈的眼睛,道:“我的意思是,即便只是一个小小的都头,但只要是宋人,在朝廷需要的时候,我恐怕依然还会毫不犹豫的挺身而出,不为别的,只是希望你们乃至天下百姓,都能够过上一个安稳的日子。”
燕倾城默默点头,她虽然与叶青聚少离多,但论起对叶青的了解来,她丝毫不亚于钟晴与白纯。
更何况,当年在临安时,百姓虽然日子过的也算是安稳,可谁都清楚,这种安稳的日子是有一个未知期限的,因为谁也不清楚,是不是第二天早上太阳升起时,走出门后听到的第一个消息便是金人再次渡过淮河打了过来。
宋廷当年看起来只不过是丢失了半壁江山,可身处这个时代的人,却是能够体会到,在大背景的前提下,无论是跟随朝廷南迁的百姓,还是留在北地的百姓,过的日子都是生不如死。
被金人占据的北地百姓,过着受压迫、被欺侮的日子,而随朝廷南迁的百姓,虽然不至于受肉体上的欺凌,可在精神上则是更为可怜,甚至在每天提心吊胆金人会不会打过来的日子里,还不如留在北地的百姓过的坦然。
而当初的局势,也就造就了临安乃至整个宋廷治下的百姓,难免都有一种得过且过,今朝有酒今朝醉的颓废势头,朝廷的软弱让百姓看不到希望,金人随时的南下,让百姓人心惶惶,所以这种不会存在于史书之中的社稷形态,对于当时的人而言,无疑也是一种折磨。
“金国亡了,夏、辽也早就被瓜分了,你现在又开始担心蒙古人会打过燕云十六州的关隘……。”燕倾城蹙眉说道。
“放心,即便是朝廷决定了要与蒙古人打仗,我恐怕也不会再有机会亲自率兵……。”叶青安慰道。
“为什么?”燕倾城的眸子里闪过浓浓的担忧跟震惊,因为她没有想到,叶青竟然会说出这种话来,难不成朝堂的形势,比她想象的要严重很多?!
看着燕倾城那震惊跟担忧的样子,叶青微微一愣,瞬间明白燕倾城为何会突然如此,有些好笑的以另外一只轻轻抚摸着燕倾城依旧光洁的脸颊,道:“朝廷既然迁都了,自然是需要新气象,而今圣上一人怕是难以顺利做到。毕竟,对于北地而言,朝廷更像是一个外来者,所以你夫君我……自然是要辅佐他一起开创一个朝堂新气象。而至于要是决定了北上蒙古的话,军中多有将领需要出头之日,也该是放手让他们各自领兵去战了。当然,这些还都只是我的想法,至于接下来到底会如何,还要看局势的发展才行。”
听到叶青如此说,燕倾城这才松了一口气,如释重负的拍打了下叶青的胸口,嗔怒道:“吓我一跳,还以为朝堂上的问题比我所知道的还要严重……对了,那谢深甫……。”
“此事儿会有定夺的,不管如何,先把近在眼前的这个元日过了,而后再议接下来的事情。”叶青笑着说道。
钟晴此时则缓缓走了进来,看来是早已经知道燕倾城跟叶青在此谈话,笑着对两人点了点头后,道:“圣上来了,已经在你的书房了。”
“呵,比约定的时候早了一个时辰,是不是想在我们府里蹭饭吃。”叶青拉着燕倾城的手一同起身笑着道。
钟晴温婉的笑了笑,并不打算接叶青这个话茬,而燕倾城也是趁机松开了叶青的手,示意其快去见赵扩吧。
在叶青不知情的情况下,钟晴直接把赵扩带到了叶青的书房内,由此也能看出来,整个燕王府对于赵扩的坦诚态度,自然,也能够看出来,燕王府甚至有种完全没有把赵扩当做外人的意思。
这待遇若是放在其他官员身上,恐怕立刻会让那些官员对叶青感恩戴德,恨不能誓死追随叶青。
当然,即便是对于赵扩而言,燕王府很放心的把他带到叶青的书房这一举动,同样也让他很受用。
来燕王府如今也有次了,但至于这进入叶青的书房,对于赵扩来说也是头一次。
在叶青前往书房的时候,徐谊几乎是再次飞奔着跑进了谢深甫的书房,看着惊慌失措的徐谊,气喘吁吁的跑进来,正在写字的谢深甫不自觉的心头一紧,而后快速的平复下来,阴沉着道:“何事儿如此惶恐?难不成天塌了!”
“左相,还真让您说对了,这……虽然不是真正的天塌了,但这天……。”徐谊指了指头顶,道:“圣上今日径直去了燕王府,这可如何是好啊。”
谢深甫这下真是被吓了一跳,手里的毛笔墨汁随着手的颤抖,瞬间在洁白的宣纸上滴落出一个刺眼的黑点:“此事儿当真?可曾亲眼所见?”
徐谊急忙点着头说道:“此事当真,虽非是下官亲眼所见,但下官差遣的……。”
“皇太后没有阻止?”谢深甫看了一眼那作废的宣纸,这才缓缓放下手里的毛笔,走到旁边的椅子前坐下问道。
“这个下官就不清楚了,按理说,皇太后……应该是阻止还是不会阻止?”徐谊有些拿捏不准的问道。
谢深甫微微叹口气,端起旁边的茶水,迟迟没有送到嘴边,神色凝重间缓缓摇着头,喃喃道:“按理说皇太后应该会阻止才是,虽然燕王有功于我大宋朝廷,但如今朝廷迁都之后,不管如何,朝廷的种种举动,都是有意要削权才是。可圣上怎么会……除了圣上还有谁陪同着圣上?”
“就只有圣上一人。如今燕王府的府门外,可满是禁军把守。”徐谊有些绝望的说道。
在他看来,圣上赵扩进入了燕王府,几乎也就意味着他右相的差遣便毫无希望,既然谢深甫任了左相,加上这两日吏部、礼部以及燕京府衙署的官员陆续到任,这几件事情,几乎就已经说明,回到燕京的燕王……已经开始有所动作了,而这右相的差遣,恐怕燕王也会任命他的心腹吧?
尤其是今日,这圣上进入了这燕王府,那么一旦二人谈论起朝堂官吏的任免一事儿,恐怕右相的差遣……就会距离自己越来越远啊。
端起茶杯又在若有所思中放下了茶杯,眉头紧皱的谢深甫突然起身,又犹豫了一番后,便下定决心道:“进宫去见皇太后。”
徐谊瞬间大喜过望,急忙率先走出谢深甫的书房,示意谢府的门房赶快为左相备车。
与此同时,在谢深甫带着徐谊进宫时,那以十两银子把一座诺大的宅邸卖给谢深甫的张保,包括完颜玠等人,都已经被秘密带到了燕京府城外的破阵营内。
随着叶青回到了燕京,燕京城外的大军也有原本单薄的一支禁军,变成了足足有数万之众的一支大军,其中不乏一些金人、辽人、夏人以及宋人,这些大军虽然如今还由完颜陈和尚等人所率,可在叶青回燕京前,却是都已经被再次重组,而之前由完颜陈和尚等人所率的忠孝军,以及乞石烈诸神奴所率的长岭军,如今都已经被更改了大军番号。
赵盼儿的马车再次从燕京城出发,不同于这两日前往破阵营时只有她一人,这一次,则是多了刚刚回到燕京三日的李师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