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有了,兵也有了,而下游南岸,不就是建康附近么?
徐德言只觉得心脏剧烈跳动起来,紧紧握着妻子的手,神情恍惚。
也不知走了多久,他和妻子跟着士兵来到热闹非凡的江边,这里点着零星火把,映照出大量人影,还有许多战马在嘶鸣。
此时,江边已经搭起许多道简易栈桥,从岸边一直延伸到江里。
江水拍打着岸边,发出“哗哗”的声音,战马时不时打着响鼻,而士兵行走时身上铠甲甲叶的摩擦声,形成了奇妙的音乐。
一处木架上,架着奇怪的装置,正向着江面闪烁火光,似乎是在发送信号,徐德言没来得及多看,便来到那位余将军面前。
此时,这位余将军夜换了一身戎服,见着徐德言和乐昌公主来了,迎上前来,哈哈大笑:
“徐驸马,方才真是抱歉,寡人因为军务在身,不得不藏头露尾,让贤伉俪受惊了。”
徐德言听得对方竟然自称“寡人”,不由得目瞪口呆:他只是以为对方是周军普通将领,未曾料竟然是周国的藩王!
宇文温看着面前两位苦命小夫妻,没有别的想法,直接开门见山:“徐驸马,实不相瞒,寡人,是不会放二位走的。”
这是明摆着的事情,徐德言和妻子无言以对,手握得更紧了。
“如今兵荒马乱,贤伉俪便和寡人一道启程吧,路上也好有个照应。”
事已至此,徐德言无法抗拒,紧紧握着妻子的手,无奈的问道:“不知不知如何称呼?”
“哈哈,寡人大周豳王,徐驸马不必担心,只是随寡人过江走一趟罢了。”
“过过江?”
徐德言还是无法相信,对方就这么大大咧咧的过江,怎么会那么顺利。
先前周军偷袭京口、进攻建康时,他和妻子在历阳,得知官军后来尚且控制着建康城东以及健康城西石头戍。
那么这位周国的豳王要如何渡江?这些船是从哪里来的?驻扎石头戍的水师,怎么会任由这些船往来江面?
徐德言的疑问,宇文温不会回答,因为这没有意义。
傍晚,他放飞了几只白鸽,白鸽回巢,回到建康。
入夜后没多久,宇文温派出五百精锐泅渡长江,抵达对岸,正好在建康城西石头城附近,与台城周军派出的精锐来个内外夹击,轻而易举攻破石头城。
随后征集建康百姓为棹手,把各式各样的民船划过来,接应他的兵马过江。
所以,他大迂回的目标不是广陵,而是建康,是不世之功。
自永嘉之乱以来,将近三百年的乱世,要由他来结束。
平定天下的无上荣耀,必须是、只能是他来获取。
这,就是宇文温的梦想,所有人都得为此让路。
所以,即便王頍攻入台城、时机合适,也不得俘虏陈国天子、太子、宗室,而是要逼迫对方逃到广陵,因为这功劳,是他的。
谁敢抢,谁就要倒霉。
所以,他即便成为了平陈主帅,也不会老老实实呆在淮北指挥大军南下,而是要冒险迂回到这里,带兵横渡长江抵达建康,把外线作战变成内线作战。
以建康为圆心,集中兵力向外出击,让各地陈军的抵抗土崩瓦解。
平陈首功,非他莫属,为此,宇文温不惜动用所有资源,不惜让陈叔宝“马上风”,还借刀杀人,杀孔范灭口的同时,借人头一用。
历尽千辛万苦,现在,他和建康就隔着一条长江。
无数船只如过江之卿般纷纷抵达北岸,岸上无数士兵准备就绪,宇文温看着虎狼之师,拔出佩刀,向南一挥,大声咆哮:
“全军听令,立刻渡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