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度听得出来刘基话中的讽刺,笑呵呵的道:“中丞大人似乎在埋怨我那天揭了空印的弊漏?”
刘基反问道:“难道不是你干的?”
“是我干得又如何,毕竟那些弊漏都是客观存在的,于国于民都是有害无益,本侯问心无愧,再说我不是给你们找了个无法可依的由头吗?是你们自己抓不住,还能怨本侯不成。”马度随手递给刘基一杯酒,“来来来,喝一杯!”
刘基接过来一饮而尽,无奈道:“皇上口含天宪,他说有罪那就是有罪,我等不过是臣子岂有不遵的道理。”
马度夹一扣放进嘴里,“诚意伯知道就好,您也看得出来我也是被皇上当枪使了,还有你们浙东帮的人千万别揪了我的别揪了小毛病不放,跟怨妇似得整天的上本弹劾我,有失读书人的该有的风度。”
刘基回头苦笑,“别给老夫乱扣结党的帽子,我浙东文人自保不暇,哪里有余力管你。”
“那最好不过,您还没吃午饭吧,来吃个鸡腿!”马度撕了个鸡腿递给他,刘基不接马度只好自己啃,“诚意伯曾言自己疾恶如仇,却不知道皇上尤甚于你,他出身贫苦最恨官吏贪渎不法,空印之事算是碰了他的逆鳞,这一劫怕是你们难躲过去。”
刘基闻言却嘿嘿的冷笑,“玄重是个聪明人,看事情怎么这般的肤浅。”
马度拿鸡骨头指了指自己的鼻子,“我肤浅?那请您给本侯谈些有深度的。”
刘基突然关上窗子,一副神秘兮兮的模样,“老夫就指点你一下也无妨,此言出我口,入得你耳,出了这屋子老夫便不认了。”
能让刘基这般的谨慎小心欲言又止,马度也不由得来了兴趣,又给他倒了一杯酒,“诚意伯快说,让我听听你的高见。”
刘基拉了椅子坐下,把那杯酒端在手里也不喝,用极低的声音道:“皇上如此重手,固然有整饬弊漏之心,更是想清理蒙元旧臣,说起来我浙东文人也是遭了池鱼之殃。”看马度面露愕然之色便问道:“怎的?马侯不信?”
“信,刘先生神机军师,您说的话本侯自然是信的。”马度点点头,这种事老朱干得出来。
“正如马侯所言,皇上深受蒙元之苦,对蒙元旧臣自然少了信重,就比如老夫注定是当不了宰辅的。皇上原本忍而不发,可碰上了这空印一事,便到了如今一发不可收拾的局面。皇上还是留了分寸,虽然没有一网打尽,怕是也有下数百人掉脑袋,马侯若是有心可以算算最后被杀头的人,一定跟书院、国子监的结业的学生差不多。”
“本侯可没有数人脑袋的癖好,这杯酒谢刘先生给我解惑!”马度一抬手一饮而尽。
刘基放下酒杯面上愁容不散,“马侯没有看出来朝廷里正发生着比空印案更可怕的事情吗?”
马度明知故问,“哦?还有什么比杀头更可怕的事情?”
“自然是锦衣卫!”刘基指了指窗子,“汉时有司隶校尉,唐时有丽景门,宋时也有皇城司,但是他们都不如我大明的锦衣卫,只需皇上一道口谕便可逮捕命官施以刑罚,甚至无需法司会审就能斩首示众,马侯觉得不可怕吗?马侯、马侯你竟然还吃的下,不觉得可怕吗?”
“哦,好可怕哟!”马度放下鸡翅膀,故作一脸心惊的模样,锦衣卫可不可怕他比刘基清楚,这才是刚刚开始呢。
刘基翻了个白眼,“年轻人不晓得其中厉害,我大明司法滥矣,唉……”一仰脖子就将杯中好久一饮而尽,神情颇为颓废。
“刘先生不要太过忧心,皇上虽然脾气大了点可绝不昏庸,不会置大明江山不顾。”马度拿着酒壶又给刘基倒了一杯酒,“刘先生再喝一杯,我有些事不太明白,还请先生解惑。”
“呵呵……”刘基笑了笑,“你可是想问皇上为什么要拿你当枪使?”
“嘿嘿……先生不愧是神机军师一猜就中,说起来我最近没惹皇上生气,不明白皇上为什么要让我难做,我在城里等了几天就等着皇上唤我进宫骂我呢,可到现在也没动静。”
“这有什么不明白,明摆的是挑拨你跟文臣之间的关系,你小子滑不留手却不上钩,让皇上很失望呀。”
马度一连茫然,“皇上为什么要挑拨我和文臣之间的关系?再说,我和他们平常没什么往来。”
“玄重不知道吗?说起来你这些年办了不少的好事,尤其是以一己之力撑起偌大的书院,在士林间颇受好评,尤其是年轻学子很喜欢你的画。”
“呵呵……那是自然,刘先生若是喜欢赶明儿我也送你几张。”
刘基充耳不闻继续道:“皇上不希望你和文臣走得太近,以后说不准也会挑拨你跟勋贵的关系,皇上想让你做孤臣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