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舟三楼。</p>
庞坚靠着窗口，神色淡然地，将目光从方博轩的身上收回。</p>
他心生诧异。</p>
那位初见于元莽碎地，行事一向谨慎，或者说过于胆小的血月翘楚，竟然还有如此不为人知的一面。</p>
第二界，阀门方家的少爷？</p>
庞坚不由想起，赤霞舟被魔临船戏耍一番，重新冲破罡风层时，是方博轩竭力劝说众人，打消向魔宗寻仇的念头。</p>
也是他一次次提醒大家，魔宗才是第二界的最强宗派。</p>
方家原本依附于魔宗，乃第二界首屈一指的大阀门，只因没有遵从魔宗的命令，才会迎来灭顶之灾。</p>
身为受害者的方博轩，对魔宗应该恨之入骨，为何还要劝大家息怒？</p>
“他是不愿被魔宗注意？还是心存恐惧，连寻仇的念头都不敢有？”</p>
庞坚感到难以理解。</p>
之后的时光，剑舟依旧静止不动。</p>
所有人都在期盼，能有另一拨人，或是另一个智慧生灵到来。</p>
他们渴望着，希望有人能过来拉他们一把，将他们从无尽的烟雾泥沼带出去。</p>
就算是曾释放众多蚂蚁，被外域异神寄托的那杆幡旗，若能再现于剑舟附近，他们都会感到欣喜激动。</p>
一成不变的局势，太久太久没有新人出现，让所有人都焦躁难挨。</p>
然而，被困于迷雾的艰难局面，始终没有转机出现。</p>
众人内心的希望之火，随着时光的流逝，被一天天地消磨着。</p>
后来大家都不再修炼，也无心去修炼，皆神色迷惘地望着永存的迷雾。</p>
不再感悟混乱剑诀的庞坚，只是保持灵力罡罩的存在，默默看着剑舟上的人性百态。</p>
这天。</p>
“等不到转机的，我不想等灵玉耗尽时，如王骥般遭受未知侵染而亡。”</p>
一名剑楼的外门弟子，在绝望恐惧的漫长煎熬下，意志力陡然崩溃。</p>
他在甲板上朝着无穷尽的烟雾怪叫。</p>
“噗！”</p>
他以灵剑自刎，脖颈喷血，头颅坠地。</p>
负面的绝望情绪，从他的自刎开始，迅速地泛滥，渐渐感染了更多人。</p>
众人看着他先是血肉腐朽，然后枯骨成为骨粉灰烬，最终化为了“诡雾”的一部分。</p>
“王欣，我想在死前，和你……”</p>
一位黑谷的外门弟子，来到同门师妹的身前，他内心多年压抑的情感爆发，一脸希冀地说道：“我是外门弟子，而你是内门，你师傅一直不同意我俩的事。”</p>
“我手中灵玉不多了，怕是撑不了几天了。王欣，你要是愿意的话，我们……”</p>
他忐忑而又大胆地看着意中人。</p>
体态娇小的黑谷女弟子，抿嘴轻轻点头，泫然欲泣道：“我愿意。”</p>
于是两人携手来到剑舟第一层，找到一间空置房间，去行使鱼水之欢。</p>
“赵利群！”</p>
一位剑楼外门弟子，祭出灵剑遥指同门，道：“老子忍你很久了！我一直都知道，我的那柄幻云剑，就因为借你揣摩几日，才会出现大问题！赵利群，你个卑鄙小人，我在一次猎兽行动时，差点因为幻云剑出错而亡！”</p>
“是我做的。”</p>
另一位剑楼外门弟子，冷笑道：“你我都有机会，在下一次测验时，晋升为内门弟子。你，就是我最大的竞争对手。我想你死，不是理所当然吗？”</p>
“哈哈！赵利群，反正大家都要死，我今天必须让你先我一步！”</p>
两位剑楼弟子，也不管脸色铁青的戚青松，就在渐渐开阔的甲板上决战。</p>
剑光飞逝中，他们的灵力罡罩，各自被对方击碎。</p>
他们几乎是同步地，遭受着烟雾中的异力侵染，血肉先被侵蚀，还沾染着点点血迹的枯骨，也化为骨粉挥散。</p>
期间，知道已经管不了的戚青松，全程保持着沉默。</p>
在瞧不见希望的当下，所谓的秩序，意义已经不大了。</p>
对于那些听天由命，对于那些一心求死者，他根本就没法再去约束。</p>
都打算去死了，谁还在意他的态度？</p>
“蓬！”</p>
黑谷一名明媚动人的外门女弟子，本依偎在一位黑谷内门弟子身旁，却突下杀手，将那位内门弟子的胸腔打的凹陷。</p>
黝黑矮丑的内门弟子，临死前都不敢相信，伸手指向她：“为什么？”</p>
“呸！”</p>
女弟子吐了一口吐沫，从他渐渐熄灭的淡蓝罡罩离开，厉声道：“要不是你隔三差五地给我一些丹丸，教导我修行之道，我会侍奉你这么个恶心的东西？”</p>
“你也不撒泼尿照照自己，还真当我会爱慕你，是心甘情愿地服侍你？”</p>
她忽然神色黯然，神经质地笑了两声，忽道：“刘海，我为你报仇了。”</p>
“当年我们一起组队，你被范岐使诡计害死，我知道不是他的对手，只能装作不知情忍着，到今天我终于杀了他！”</p>
杀人者，看着那个叫范岐的内门弟子断气，脸上露出释怀表情。</p>
确认范岐真的死透了，她畅快地笑了笑，便自己了断了自己。</p>
绝望还在弥漫。</p>
种种负面情绪发酵酝酿后，所爆发的各种怪事，在剑舟上频繁出现。</p>
大家也渐渐麻木了。</p>
“生灵万象，人心诡谲。”</p>
周卿尘也凑到窗户口，和庞坚一同望着下方，他感慨了一番后，忽然道：“庞坚，我手中灵玉不足了。”</p>
“嗯。”</p>
庞坚将自己的灵玉，取出了一半递给他，也心生无限感慨。</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