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兆天更胖了。</p>
他脸上肥肉堆积，显得眼睛更小，可霸烈的气势依旧。</p>
隐匿剑楼第一层，在那些神剑的帮助下，依仗宗门疗伤大药的医治，他上次冲击真神遭受的伤创如今已经痊愈。</p>
他尚未恢复到不朽境巅峰，也还没有达到立即再次问鼎神位的高度。</p>
得知鸿都碎地发生巨变，庞坚于寂灭境修为提前接引一席神位，欲图在现今境界下打造神路，他便第一时间赶赴过来。</p>
来时路上，他已知所有细节内情。</p>
“楼主。”</p>
蔡鑫、施冰云、陆笑林三人，因和他关系生疏，见他现身以后纷纷行礼。</p>
施冰云还奉上天门剑，道：“这是蒋师兄的剑。”</p>
“拿回去，重新置于剑楼，等候和它契合者摘取。”</p>
丢下这句话，厉兆天就从剑舟消失，瞬间在鸿都城出现。</p>
天都散人奇道：“厉胖子，你怎么来了？”</p>
他还在以白灯笼压着源魔剑，而李元礼和柳福两人，则是在庞坚不远处的楼顶静坐。</p>
三道目光一同落在厉兆天臃肿的身形上。</p>
“我师兄蒋冉死了。”</p>
“我徒弟在鸿都碎地，于寂灭境仓促接引一席神位，要替我抗下剑楼的重担。”</p>
“做为蒋冉的师弟，做为庞坚的师父，我难道不该来？”</p>
厉兆天语气中的怒意明显。</p>
他瞪着相貌寻常的柳福，喝道：“黎王，鬼母，他俩对鸿都碎地的谋划，你既然是知情者，为何不阻止我那蒋师兄？”</p>
他又怒视李元礼，道：“还有你！徐蔚从庞坚口中，得知有两个邪修要在这块碎地晋升真神时，也第一时间通知了你！”</p>
“你们为何没有提醒蒋师兄一句，而是由着他一头闯入鸿都碎地？”</p>
厉兆天再看天都散人，更是怒容满面：“他身亡时，你就在鸿都城，你就只是在一边看着？你要能及时出手搭救，他岂会死在赫摩天手中？”</p>
面对兴师问罪的厉兆天，三大真神一同沉默。</p>
内心充满愧疚，心疼庞坚匆匆封神的厉兆天，眯眼望着晶状霞光还在灌顶的徒弟，道：“本该由我背负这些，该由我带着剑楼前行。蒋师兄，还有庞坚，不该替我来承担这一切。”</p>
他并不清楚无漏无垢的神魂，具备在寂灭境阶段，便接引神位的资格。</p>
他就觉得庞坚是有感于局面不妙，而他又在重伤未愈状态下，为了能赢得一线生机，才被迫提前铸就神位。</p>
他知道其间凶险，认为庞坚怕是要九死一生，所以暴怒。</p>
“蒋冉那边，连皓天神国的蒋凡都默许了。没办法，在我们人族内部，有穆文韬这样的怀有异心者存在。我们只要提醒蒋冉，就有可能被穆文韬觉察，导致前期的准备功亏一篑。”柳福脸上无悲喜，平静地解释起来。</p>
天都散人也说：“蒋冉身亡时，我的确在鸿都城，而庞坚不慎陷入姜岑缔造的异境中。我不找借口，就算我不需要照看庞坚，蒋冉那边我也不好搭救。我若提前出手，鬼族的紫墨就能觉察到不对劲，乌俾、赤锋也未必能杀得掉。”</p>
“至于，庞坚开启神路……”</p>
天都散人斟酌着用词，道：“没有过这样的先例，并不是不可实现。这阵子，我，李元礼，柳福，悉心观察庞坚的状况。”</p>
“我们惊奇地发现，他各方面状况很好，他铸造的那条神路没什么问题。”</p>
“虽不知为何，但我们相信他绝不是在仓促间，不得已而为做出的冒然决定。厉胖子，蒋冉的死我们有责任，我们不推脱。”</p>
“庞坚这边，我们会保证他不被打搅地，顺利将神位铸就。”</p>
李元礼、柳福两人，也急忙说些缓和的话语，让厉兆天稍安勿躁。</p>
柳福最后说：“待你晋升真神，你便能了解我们的良苦用心。”</p>
“变得，如你们一般情感淡薄？最终，眼中只有得失和胜败，只有对错利益吗？”厉兆天冷言讥讽，“成神之后的你们，让我感到越来越陌生。你们对庞坚的守护，也不是为了给我交代，不是要给剑楼交代。”</p>
“只因他若能顺利封神，对你们的大势有益罢了。”</p>
厉兆天吸了一口气，再道：“其实，很久以前我就有信心能晋升真神。我的犹豫和迟疑，只因我的害怕。我害怕在我成神之后，会变得和你们一样自私自利，考虑的永远都是大局和大势。”</p>
“成神之后，你们都在变，变得越来越像天外的异神。”</p>
“极度的理智，冷漠，麻木不仁，七情六欲逐渐被淡化，被边缘化。很多时候我都在想，融合一席神位成了人间真神的你们，还是我们熟知的……人吗？”</p>
城中静寂无声。</p>
天都散人，李元礼和柳福，因他直指本质内核的言语而沉默。</p>
厉兆天挑明的是事实。</p>
他们也都有所觉察，除了对血脉至亲他们目前还有斩不断的情感羁绊，其它绝大多数情感都在淡化。</p>
这种淡化，随着他们实力的增长，随着神位的凝固还在加剧。</p>
有朝一日，或许李元礼都不会去在乎李昱晴、李劫的死活，柳福也不会在意柳游鱼的状况，天都散人可能连人族苍生的存亡都不会管。</p>
他们愈发强大，也愈发趋于……神。</p>
该如何改变这种情况，他们心中没有答案，也不会刻意寻求答案。</p>
之所以为了炼狱人族苍生努力，只因他们也是人族，只因人族是他们的根基。</p>
他们背后的宗门，里头的弟子长老，国度内的那些臣民，其实是另外一种形式的信徒。</p>
就如鬼族信仰紫墨、幽魁，如魔族信仰赫摩天那般。</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