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律保机伸手捋了捋衣袖，话锋一转道：“将军，你知道为什么边境上两倍于凉军的人数也拿不下辽东吗？你不想知道为什么三千步卒就能击垮你的大营吗？你不想知道为什么五十万大军进犯凉地，至今还徒劳无功吗？”</p>

何木答兀的面皮抖了抖，终于还是拱了拱手道：“还请耶律公子赐教！”</p>

手脚上带着的铁链被晃悠的叮当作响，牢房里只有两人在不断的攀谈，那些看守何木答兀的士卒早就被撤了出去。</p>

“两个字，他们有信仰！”耶律保机平静的伸出了两根白皙的手指。</p>

“信仰？”何木答兀眉头一皱。</p>

“对！”</p>

耶律保机站起了身子，在牢房内慢慢的溜达着：“不管是辽东还是北凉，都是凉军汉子自小生长的地方，这里有他们的家人，有他们的几亩良田，现在你们来强抢，他们怎么可能不拼命？</p>

难不成看着自己的妻儿老小沦落在外敌的马蹄之下？难不成还要再一次去感受国破家亡的滋味？</p>

辽东此前被我朝占领了五十年，这五十年里辽东人的反抗一刻也没停止过。现如今山河无恙，刚刚过上几天好日子，外敌又来，他们除了拼命还有第二条选择吗？</p>

收辽之战时将军不在，但总得听说过安顺城、檀州城、剑门关、古仙镇那一场场大战吧，哪一仗不是血流成河？</p>

让他们放弃辽东，可能吗？”</p>

耶律保机的字字句句都落进了何木答兀的耳中，信仰这两个字被他反复的咀嚼。</p>

“凉军逢敌便是死战，将军见过临阵脱逃的士卒吗？”耶律保机再度问道。</p>

何木答兀琢磨了许久，终于还是有些服气的摇了摇头。</p>

“凉军从上到下的武将，全都身先士卒，要死，就是那些将军先死，而且都是义无反顾，这样的军队，将军真的打得过吗？”</p>

何木答兀高昂的头颅低了先来，苦涩的摇了摇头：“有道理。”</p>

这是何木答兀亲眼在战场上见过的，连堂堂凉王都会亲自上阵，与普通士卒一般无二，纵使刀斧加身、尸山血海也浑然不惧。</p>

先前来自北金草原的士卒虽然战力凶猛，谁也不比谁差，但是何木答兀扪心自问，己方是绝对做不到人人甘愿赴死的。</p>

“受教了，何木铭记于心。”何木答兀微微拱了拱手。</p>

“将军多礼了。”耶律保机客气的一拱手。</p>

何木答兀坦然笑道：“心中疑惑得解，本将死而无憾了，至于先前公子所说之事，我看还是免了吧，我已经向燕人弯过一次腰，不想再弯第二次了。”</p>

耶律保机并不感到意外，只是双眼凝神的看了他一会儿，而后开口道：“将军就没有心愿，没有信仰吗？人死了，可什么都没有了？”</p>

“呵呵~”</p>

何木答兀苦笑着摇了摇头：</p>

“什么信仰，荣华富贵？位高权重？光宗耀祖？这些我都拥有过，也不在乎。虽然不知道公子为什么会心甘情愿的替那位凉王做事，但是何木答兀不会再卑躬屈膝了，若公子还念及我与耶律一族的故交，就请凉王赐我一死吧，这样我的家人还能苟活于世。”</p>

何木答兀知道，若是自己真的投降尘岳，自己留在九霄城的家人必死无疑。</p>

不知不觉间，何木答兀的语气已经缓和了许多，俨然有一种对耶律保机颇为尊敬的意味。</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