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了，秦长茂在屋子里一直看着袁氏。</p>
袁氏睡着了，可头上还在冒黑气，罪业在缓缓生长，眼看就要长到两寸。</p>
这马尚峰怎么还不回来？</p>
裴少斌去哪了？</p>
临行走的匆忙，刷牙子落在了铺子里，忘带了,也不知道裴少斌现在状况如何。</p>
想必这混账东西又去赌了，他就恁地不争气！</p>
秦长茂等的心焦，忽见一名中年女子进了屋子，大声喊道:“妹子，快去看看，你家男人出事了！”</p>
袁氏一下子醒了过来，眼前站着的是邻居家的大嫂。</p>
“出什么事了？”</p>
“你男人死了，尸首被送去掌灯衙门了。”</p>
袁氏闻言，一翻白眼,昏死了过去。</p>
邻家大嫂一声惊呼，赶紧喊人，又是捶胸口，又是掐人中，好不容易把袁氏弄醒了。</p>
袁氏醒过来嚎啕大哭，邻家嫂子道:“妹子，先别哭了，去衙门认尸吧。”</p>
几个人扶着袁氏去了掌灯衙门，秦长茂在身后默默跟着。</p>
死了。</p>
裴少斌死了？</p>
他是怎么死的？</p>
马尚峰……</p>
到了衙门口，秦长茂不敢进去，掌灯衙门里高手如云，他这点障眼法，修为高的一眼就能看出来，他只好在门外悄悄等着。</p>
袁氏进了衙门，被带去了偏厅,尸首就在偏厅放着，虽然被打得不成人形，可自己家男人，袁氏一眼就认了出来。</p>
袁氏趴在尸首上，哭得摧心剖肝，绿灯郎刘大顺瓮声瓮气喝道:“别哭了！你是什么人？”</p>
袁氏指着尸体道:“我是他发妻。”</p>
“他昨晚去哪了？”</p>
“昨晚他与我有些口角，出门去了，我也不知他去哪了。”</p>
“跟你有口角？”刘大顺眼睛一亮，他是个粗人，听到这句话，第一反应是这女子杀夫。</p>
“你且说说，你们两个有什么口角？我看你脸上也有伤，是不是和他撕打了？”</p>
袁氏一脸雾水，一时间不知如何作答。</p>
徐志穹在旁道:“刘百户，这人明显是被活活打死的，你看这女子的身板，她哪有那个本事。”</p>
刘大顺转脸对徐志穹道:“你能，你有本事，你且说说这事情怎么办？”</p>
刘大顺负责西集一片，昨晚在西集死了人，自然由他负责。</p>
武栩升迁在即，刘大顺可不想给武栩上眼药，现在他的压力非常大。</p>
徐志穹蹲在袁氏身边,问道:“你夫君平时爱去什么地方？”</p>
“他，他什么地方都去，我，我也说不准。”突逢噩耗，又早诘问，袁氏的脑袋不是太清醒。</p>
徐志穹道:“你莫慌，也莫怕，且好好想想。”</p>
说话间，徐志穹捏着念心牌，向袁氏传音:你夫君好赌。</p>
念头在袁氏脑海中浮现，袁氏抬起头道:“大人，我夫君昨夜去了赌坊！”</p>
刘大顺皱眉道:“你怎知道他去了赌坊？时才不还说不知道他去哪了么？”</p>
袁氏道:“我夫君好赌，把家里的钱都赌光了，他昨夜抢走我一支步摇，肯定是去赌坊赌了。”</p>
徐志穹又问:“他平时爱去哪个赌坊？”</p>
“那赌坊，赌坊叫……”袁氏一时想不起来。</p>
徐志穹捏着铜牌，再度传音。</p>
“想起来了，叫清乐赌坊！他总在那赌，还欠过不少赌债。”</p>
徐志穹回身对刘大顺道:“百户，这人死在什么地方？”</p>
一名白灯郎道:“尸首离清乐赌坊不远，隔着一条街。”</p>
徐志穹道:“刘百户，您带人去清乐赌坊问问，或许有线索。”</p>
刘大顺笑了:“你小子看着傻，其实人挺机灵，难怪千户喜欢你，这两句三句就问出名堂了。”</p>
徐志穹憨憨一笑:“百户您过奖。”</p>
“走，咱们一块去清乐赌坊。”</p>
徐志穹一怔:“我也去？”</p>
“去转转呗。”</p>
“西集不是我地头，我去不合规矩。”</p>
“什么规矩，我让你去就去！”</p>
“这，这，不好吧……”徐志穹还故作推脱。</p>
刘大顺急了:“怎地？我还请不动你？”</p>
“那哪敢，都听百户吩咐。”</p>
一行人出了衙门，秦长茂现了身形，在门口恶狠狠看着徐志穹。</p>
刘大顺瞪起眼睛道:“这人谁呀？他看甚来？”</p>
徐志穹笑道:“这是属下一位朋友，诸位先走，我跟他说句话。”</p>
徐志穹来到秦长茂面前，低声道:“秦掌柜，凡尘之事和道门之事，两下分明，规矩你懂。”</p>
秦长茂咬牙道:“你还敢跟我说规矩？是你逼死了那孩子！”</p>
“是非对错，等事情了结，咱们再见分晓。”</p>
“不光要见个分晓，你我得有个了断！”</p>
“好说，”徐志穹点头道，“我跑不了，等我先把这案子办了。”</p>
……</p>
谷覶</p>
午后，一行人到了清乐赌坊，赌坊尚未开门，管事和伙计都没睡醒。</p>
刘大顺一脚把门踹开，扯着嗓子喝道:“有喘气的没有，出来回话！”</p>
管事走了出来，见了刘大顺，赶紧上前施礼:“刘百户，您怎么来了？您先坐着，我给您端茶。”</p>
赌坊是夜里的生意，自然对提灯郎不陌生。</p>
刘大顺摆摆手道:“茶不喝了，我且问你，昨晚有个叫裴少斌的人来过么？”</p>
“裴少斌？”管事眼珠一转，提灯郎登门，基本没有好事，能不扯上干系，就别扯上！</p>
“我们这来来往往，客人不少，平时也不问名姓。”</p>
这句话回答的巧妙，把刘大顺给噎住了。</p>
徐志穹皱眉道:“这不对吧？我听说裴少斌在你们这欠了不少赌债，你们连名姓都不问，这钱却找谁要去？”</p>
是呀，袁氏说了，他欠了不少赌债。</p>
刘大顺瞪起眼睛道:“你再好好想想！”</p>
管事的咂咂嘴道:“或许，是有这么个人，小人记不清了。”</p>
刘大顺怒道:“扯你娘淡！你特么就是忘了你娘是谁，也忘不了谁欠了你钱！有什么事就说么！你怕什么？”</p>
管事的眨眨眼睛道:“小的想起来了，是有这么个人，但他昨夜来没来过，小的确实记不清了，应该是，没来过……”</p>
徐志穹逡着眼睛道:“到底来没来过？”</p>
管事的抬起头道:“大人，您这逼问的有点太紧了，我们这开门做生意，一夜人来人往，哪能每个客人都记住？反正我是不记得他来过。”</p>
好沉稳一个人，一般人还真对付不了他。</p>
刘大顺把徐志穹拉到一旁，低声道:“这家赌坊的掌柜，是户部一位主事的亲戚，志穹，你要是没把握，也别太难为人家。”</p>
徐志穹也压低了声音:“百户，死者的发妻不是说死者带走一支金步摇么？那支金步摇在死者身上么？”</p>
刘大顺看向了部下，一位青灯站出来道:“百户，死者身上没有步摇。”</p>
徐志穹道:“那您说，这步摇能在哪呢？若是赌输了……”</p>
刘大顺恍然大悟:“若是赌输了，步摇就该在这赌坊里，给我搜！”</p>
提灯郎搜索一番，不多时，便在钱柜里找到了那支步摇。</p>
徐志穹拿着那支步摇，对管事道:“这东西，认得么？”</p>
管事低着头，目光闪躲道:“这，我也记不住了，或许是哪位客人押在这的。”</p>
“这步摇送到首饰行，差不多能卖二十两，这么值钱一件东西，你记不住了？”</p>
“好，好像是裴少斌，押，押的……”</p>
徐志穹道:“你不是裴少斌没来过么？”</p>
“那，那是小人记错了。”</p>
徐志穹冷笑道:“你又记错了？”</p>
刘大顺瞪着管事的，喝道:“我与你家掌柜也算相熟，你给我如实招来，裴少斌昨晚到底来没来过？”</p>
管事的眨眨眼睛:“我，我真是记不住……”</p>
徐志穹回身看了看昨晚打人的两个伙计，喝一声道:“我问你们，昨晚见过裴少斌么？”</p>
一个伙计哆哆嗦嗦:“好，好像是没见过……”</p>
另一个伙计摇头道:“我，我也没见过。”</p>
徐志穹看着刘大顺:“百户，这些人没一句实话。”</p>
刘大顺神色狰狞，喝道:“提灯郎，掌灯！”</p>
一名青灯郎打开灯盒，十八盏灯笼飘了出来，左右两列，夹出了公堂。</p>
一看到灯笼，管事的吓傻了:“刘百户，您明鉴，我们可真不知道这里有什么事！”</p>
刘大顺神色狰狞:“别特么跟我扯闲淡，实话实说少受苦，再若耍嘴，可别怪我手毒！”</p>
一盏灯笼飘到管事的头顶，滚滚热油就要流了下来。</p>
管事的低着头，一咬牙道:“凭您怎么说，小人当真不知！”</p>
这管事的见过风浪，一般手段吓唬不住。</p>
徐志穹看向了那群伙计，刘大顺会意，两盏灯笼飘了过去。</p>
这两盏灯笼里带着铰刀，伙计们一看刀子到了头顶，当场有人吓尿了裤子。</p>
铰刀落下来，至少废了他们一条胳膊。</p>
在赌坊当伙计，一个月能挣上两吊钱，犯不上为这两吊钱丢了命。</p>
一名伙计高声喊道:“灯郎爷，我知道，昨晚裴少斌来过，这金步摇是他输的，他输急了，说我们耍诈，我们管事给他一包银子，让他走了，后来我们管事又叫了两人，出去揍了他一顿，把银子拿回来了！”</p>
管事转脸喝道:“放屁，别特么胡说！”</p>
“你住口！”刘大顺喝住了管事，又问那伙计，“哪两个人去的？”</p>
伙计指着那两个打人的:“就是他们！”</p>
那两个伙计也尿了，哭着道:“我，我们就是把银子抢回来，打了他两下，没，没下死手……”</p>
刘大顺笑了。</p>
旁边一名青灯赞叹道:“步摇是物证，这些伙计是人证，这案子破了！”</p>
这案子破了，把他们抓到衙门，用刑拷问，不怕他们不说实话。</p>
刘大顺锤了徐志穹一拳:“好小子！你特娘是真中用！乔顺刚升了红灯了，你上头也没人了，以后跟着我吧！”</p>
徐志穹憨憨一笑，看了看管事的脑袋。</p>
罪业三寸多，第二份功勋，收下了。</p>
再看看那两个杀人的伙计，这是两个职业打手，平时坏事没少干，脑袋上的罪业都过了二寸，徐志穹超额完成任务了。</p>
等把这三个人问斩，找师父交差去？</p>
别呀！</p>
再等等。</p>
这八品的道门，挺有趣的！</p>
ps:今天在本章说介绍苍龙霸道八品技天亮了，秦长茂在屋子里一直看着袁氏。</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