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一并到了酆都城，到了城门，夏琥对徐志穹道：“有个姓聂的典狱说跟你相熟，我当初让役人把罪业给了他，咱们不方便进城门，让钱中郎帮我们把凭票取来吧。”</p>
夏琥是个守规矩的人，七品判官不进酆都城，她只肯在门外等。</p>
徐志穹从来就没守过规矩，买役鬼玉，买阴灵石，租《录事簿》，他经常来酆都城“赶集”。</p>
到了阎罗殿，聂贵安赶紧叫人把凭票拿了过来：“马判官，今天可算见着你了，咱们兄弟说什么得喝一杯。”</p>
聂贵安知道徐志穹出了大事，又听说役人杨武来买役鬼玉，真以为徐志穹这条命没了。</p>
两人对饮几杯，徐志穹道：“聂兄，在下有一事相求，我想看看这两个罪囚，一个是田金平，另一个是梁玉明。”</p>
其实看不看田金平，都不打紧，徐志穹就想确定梁玉明死干净了没有，又不想把话说得那么明显。</p>
聂贵安犹豫片刻道：“这事不合规矩，可难得兄弟你开一次口，我且带你去一回，咱事先得说好，你千万不能和鬼魂说话，一句都不能说，阴阳两隔这规矩，咱们不能给破了。”</p>
按照聂贵安的安排，徐志穹穿上了鬼差的制服，跟着聂贵安去了后堂。</p>
这是他第一次来到了阎罗殿的后堂，在他想象之中，后堂应该像个大型刑场一样，一群鬼魂在这里受刑。</p>
可实际上后堂是一条很长的走廊，走廊两边整齐的排列着囚室。</p>
聂贵安在前边带路，走到一座囚室，停了下来，示意徐志穹捂住鼻子。</p>
徐志穹把鼻子捂住，聂贵安打开了囚室，浓密的灰尘扑面而来。</p>
徐志穹以为这囚室就是一间几平米的小屋，打开之后才看见，这囚室之中别有一番天地，光是面积，比议郎院还大了不少。</p>
这么大的地方，就是给田知县一个人准备的？</p>
田知县很有面子啊！</p>
这院子里全是灰土，路很不好走，徐志穹跟着聂贵安翻过几座灰土山，穿过一座池塘，终于看见了田知县。</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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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知县泡在泥水堆里，泥水一直淹到胸口，他拿着一把铁锹，正在稀泥堆里翻搅。</p>
旁边一名鬼差吆喝道：“田大人，您快着点，赶紧把这堆稀泥和了，那边还有两座灰山！”</p>
田金平喊一声道：“老夫，老夫和不动了。”</p>
“这话说的，您都和了一辈子稀泥了，这两座山对您来说算得了什么？”</p>
“老夫，老夫实在是……”</p>
“这样吧，我看您是真累了，我去给您烧烧油锅，您洗个热水澡，接着和！”</p>
田金平放声哭嚎，聂贵安带着徐志穹出了囚室，转身又到了另一间囚室门口。</p>
这次聂贵安没开门：“兄弟，里面火太猛，你在外边看看就算了，来人，给开扇小窗！”</p>
一名狱吏上前，用手在墙壁上一抹，砖墙之上竟然开出一个洞来。</p>
徐志穹在洞里看到了梁玉明。</p>
梁玉明被木棍穿了身子，架在火上烤，旁边有不少鬼魂，拿着小刀从他身上割肉吃。</p>
“有些服苦役的小鬼，罪不重，干活还卖力气，就偶尔让他们过来吃点肉。”</p>
原来是个自助烤肉店，现烤、现切、现吃。</p>
说话间，梁玉明看见了徐志穹，破口骂道：“杂种，你个杂种！”</p>
徐志穹本想骂回去，可聂贵安叮嘱过他，不要和鬼魂说话。</p>
等狱吏关上了小窗，徐志穹问了聂贵安一句：“梁玉明就那点肉，不够吃啊！”</p>
聂贵安笑道：“这你放心，这个时辰吃下去了，下个时辰还能长出来，几百年都吃不完！”</p>
……</p>
梁玉明死干净了，徐志穹也放心了。</p>
他带上凭票走了，换过了功勋又和夏琥亲昵了一会。</p>
“娘子，我衙门那般死去的兄弟，怎么样了？”</p>
夏琥道：“赏善大夫说了，有几个罪业原本就不重的，功大于过，送去阴司给他们谋个差事，又或者投个好胎。</p>
有几个功过相抵的，直接送去投胎了，投到什么地方，只能看命数了，</p>
罪业太深，抵不掉的，且留在赏善司里做役人，按照罪业长短，干几年苦役，攒些功德，到时候再作去处。”</p>
赏善大夫给足了面子，且看看赏善司那环境，最差的结果，也只是在青山绿水间干几年苦役。</p>
夏琥从案几下拿出了一个袋子：“这是赏善大夫给你的，这些人并非因你而行善，但你写的赦书却是帮了他们，因此赏了你两百功勋。”</p>
徐志穹把袋子塞到了夏琥手里：“这功勋归你，咱们说好的。”</p>
夏琥嘟着嘴：“我可不占你的便宜，谁知道你想怎么讨回来。”</p>
“还能怎么讨？这么多天没见，还不让官人痛快痛快！”</p>
“你怎地恁地没羞臊，慢一些，别把我衣裳弄坏了！”</p>
两人正在嬉闹，徐志穹忽然哆嗦了一下。</p>
夏琥一愣：“怎地了，你爽快了？”</p>
徐志穹摇摇头，他在脑海中听到了师父在呼唤他，声音有些急迫。</p>
“好娘子，我须赶回议郎院一趟，好像有急事。”</p>
夏琥一惊：“难道是冯少卿去了？我就让你老老实实守在议郎院，你偏偏不听，若真是他，你且忍让着点，不要与他争执！”</p>
肯定不是冯少卿，师父都懒得看那厮一眼。</p>
徐志穹赶紧回了议郎院，却见道长脸色苍白，坐在了院子里。</p>
“师父，你怎么了？”</p>
道长指着桌上的一盘熏肉，问道：“这是孙羊店的熏肉，我应该没买错吧！”</p>
的确是孙羊店的熏肉。</p>
“师父，你出去买酒菜了？”</p>
道长指着酒坛：“这是孙羊店的香醪，也没错吧。”</p>
徐志穹闻了闻酒的味道：“是香醪，没错。”</p>
道长愣了好一会，喃喃低语：“怎么不是那个滋味了？”</p>
“师父，您是累了吧，”徐志穹上前扶住了道长，“买酒买菜这点小事，以后让弟子去做就行，您何必自己跑一趟。”</p>
“是有些累了，”道长擦了擦额头的汗珠，“复生你，消耗太大，起初不觉如何，待与强敌交手之后，方知身体不济。”</p>
徐志穹一惊：“师父，您与谁交手了？”</p>
“饕餮外身！”</p>
“那是什么东西？”徐志穹很紧张，既然和饕餮有关，就意味着他无法想象的实力。</p>
“饕餮外身是……”道长一捂胸口，脸色更加苍白，“来不及了，你最近不要离开京城，千万别往南去，把功勋拿来，我先帮你晋升，而后我要歇息一段日子，你要多加小心。”</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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