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和徐志穹一样，被道门除名了。</p>
“让你见笑了，我这样子的确狼狈了些，”陆延友自嘲的笑了一声，“我在这屋子里待了好几天了，平时不见人，连楼都不下，生怕吓坏了客人。”</p>
徐志穹道：“谁把你伤成了这样，龙秀廉么？”</p>
“你知道龙冢宰回来了？”</p>
“怎么会不知，他把我从道门除名了，为什么连你也不放过？”</p>
陆延友长叹一声道：“你认得孙千里么？”</p>
徐志穹点了点头。</p>
陆延友叹道：“那天，我收到消息，说你被冢宰除名了，我心想咱们这冢宰多少年都看不见人，怎么今天突然冒出来了？</p>
我回了罚恶司，想看看到底是什么状况，正好在长史府撞见了孙千里，</p>
孙千里说你恶贯满盈，被道门除名了，我说马尚峰到底犯了什么错，咱们一桩一件好好说说，</p>
孙千里骂我，骂我是个戴罪的贼囚，没资格跟他说话，</p>
我说京城罚恶司是白大夫的地盘，也轮不到他这鸟厮来说话，</p>
我俩争执了起来，最后争到了冢宰府，</p>
龙冢宰还真是客气，对我好言相劝，说什么我劳苦功高，要免了我昔日的罪过，还说你背着我做了很多事情，被道门除名实属罪有应得，</p>
兄弟，当初免了我长史之职，让重回八品赎罪的，就是龙秀廉，他是个什么鸟，我能不晓得？</p>
跟我说这些，都特么是扯淡，他在用三品技，偷偷加我的罪业！</p>
我不跟他多说，找个机会，我直接回了罚恶司，转身就去赏善司，找白大夫说理！</p>
结果我半路上被孙千里劫了，被他打了个半死，被他扔回了罚恶司，当着大小判官的面，割了我一只耳朵，</p>
他说，我也是个恶贯满盈的人，他说冢宰也把我除了名，</p>
这王八羔子想杀我，可他没敢动手，我老陆混了这半辈子，多少还留下点名声，罚恶司里有不少判官和孙千里争执了起来，</p>
孙千里在京城还没站稳，没敢把事情做绝，且说限我一个月内搬出京城，否则必取走我项上人头！”</p>
说到此，陆延友笑了，笑得满是鄙夷：“他个杂种，他特么算个什么东西？我就不走！走了就等于认了罪了！</p>
我等他来杀我，我就算弄不死他，我也让他掉层皮！咱们道门有真神，我死了，也得让真神看看，我这条命拼的值不值！”</p>
徐志穹放下了茶杯，良久无语。</p>
那场梦来的真准，徐志穹再晚回来几天，陆延友当真就没命了。</p>
可这事，白悦山为什么不管？</p>
“陆长史，你知道白大夫身在何处么？”</p>
陆延友默然良久道：“知道，城南新开了一家茶坊，名叫秀轩茶坊，掌柜的名叫穆秀轩，你去那茶坊里，就能看见白大夫。”</p>
徐志穹放下茶杯，起身便走。</p>
陆延友拦住徐志穹道：“兄弟，你在那，不仅能看见白大夫，还能看见不少同道，</p>
听我一句话，忍住，千万忍住，千万把火咽下去，那是龙秀廉开的茶坊，他一干心腹都在那，你可斗不过他！”</p>
徐志穹没再多说，离开了朱窟窿茶坊，径直去了城南。</p>
他用易容术改换了容貌，把身形改的粗壮了些，肤色变黑，脸变宽，又添了一脸络腮胡子，和原本的徐志穹看不出半点关系。</p>
“这位小哥，你知道秀轩茶坊在什么地方？”</p>
“过了这条街，东边第二家，姑娘长得俊，茶沏得也香，是个好去处。”</p>
徐志穹一路打听，到了秀轩茶坊，刚一进门，一名伙计迎了出来。</p>
客爷，里边请。</p>
徐志穹看了片刻，这小二他认识。</p>
七品判官王安猛。</p>
这厮是京城罚恶司有名的猛人，剿灭浮州罚恶司的时候，他收了不少判官，也赚了不少功勋。</p>
虽然让他给昭兴帝判罪的时候，他怂了，但徐志穹对这人的印象一直不错。</p>
他怎么跑到茶坊做跑堂的了？</p>
徐志穹找了个座位坐下，从怀里掏出一块碎银子，五两多重，塞到了小二手里：“上茶、上酒，上两个小娘子，爷爷若是开心，还有赏！”</p>
王安猛接过了银子，转身去了后堂，没过一会，先端上了几盘差点，有端上了各色茶具和酒具。</p>
花茶坊，都卖酒。</p>
两名小娘子走到身旁，一个点茶，一个煮酒。</p>
“客爷，尝尝奴家沏的茶。”</p>
只这一句，徐志穹认出了点茶的娘子。</p>
平时她都带着面具，刚坐过来的时候，觉得身形有几分相似，听这声音，这身份便坐实了。</p>
是王嫣儿，七品推官王嫣儿。</p>
以前总和夏琥抢生意的王嫣儿，跟着冯静安，给徐志穹找过麻烦的王嫣儿，大战孽星分身、铲除滑州败类的时候，和徐志穹并肩作战的王嫣儿。</p>
她在秀轩茶坊当了煎茶校尉。</p>
那位煮酒的娘子又是谁？</p>
徐志穹把茶喝了，笑道：“好茶，再尝尝梅花酒！”</p>
小娘子把酒端在了徐志穹面前：“客爷请！”</p>
徐志穹接过这杯酒，喝了下去。</p>
是赵百娇。</p>
声音是她的声音，酒也是她独有的滋味。</p>
徐志穹抬起头，环顾着这座茶坊。</p>
他想起了那晚的梦，他想起了满地的坟头，和在坟前哭泣的人。</p>
看着王嫣儿和赵百娇，面无表情，如行尸走肉一般点茶煮酒，他看到了京城判官的处境。</p>
为什么要这么对待这些判官？</p>
他想起了陆延友的叮嘱。</p>
忍住，千万忍住，千万把火咽下去。</p>
徐志穹左手拿着茶杯，右手拿着茶点，思索之间，手一滑，茶点掉在了地上。</p>
一个白衣男子瞬间冲到了脚边，从地上把茶点捡了起来，塞到了嘴里。</p>
手里的茶杯掉在了桌子上。</p>
徐志穹忍不住了，这口火咽不下去了。</p>
龙秀廉，你个杂种！</p>
我特么先掀了你这茶坊！</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