倩娘变老了，徐志穹也变老了。</p>

徐志穹慌乱了一瞬间，只是一瞬间。</p>

他很快看清了事情的原委，扛着倩娘继续往山下冲去。</p>

上了岁数，腿脚不灵便，跑了没多远，徐志穹嵴背发麻，脚掌发酸。</p>

这些都不重要，徐志穹发现山路再次出现了转折，路边又出现了那棵大树。</p>

大树上面还有结疤的刀痕，刀痕变得更加粗糙，更加模湖，年头比刚才更长了一些。</p>

这也不重要，重要的是离那樵夫远一点，离樵夫的妻子也远一点。</p>

徐志穹把倩娘放下，用手碰了碰腰间的长史印，长史印有感应。</p>

他又试着做了一下开门之匙，开门之匙不灵。</p>

他不是想扔下倩娘逃走，他只想做个实验。</p>

通过实验，他意识到自己的推测是对的。</p>

“析薪析薪，执斧破薪……”</p>

“春谷春谷，春谷成炊……”</p>

樵夫和他妻子的歌声由远及近传来，两个人都在朝着徐志穹靠近。</p>

徐志穹没有急于逃走，他知道自己无论朝哪逃，都会遇到樵夫，或是遇到樵夫的妻子。</p>

徐志穹自恃斗不过这樵夫，但樵夫的技法并不是没办法破解。</p>

徐志穹调集意象之力，先用模拟出来的塞听之技，关闭了自己的听觉，让自己不再受到歌声的干扰。</p>

随即他闭上眼睛，让意象之力在自己的经脉之中延伸，将经脉中混乱的气机逐一捋顺。</p>

等他睁开眼睛再看，繁盛的草木消失不见，只剩下一座黑漆漆的荒山。</p>

荒山之上并非空无一物，徐志穹在岩石上看到了密密麻麻的附着物。</p>

藤壶、贝壳、海藻……</p>

念头一闪而过，徐志穹向四周张望了一下，东西两线绵延无际。</p>

北面是大海，南面受山峰遮挡，是什么状况暂且未知。</p>

他正处在半山位置，脚下没有什么石径，只有漆黑的岩石。</p>

徐志穹踩着湿滑的岩石一路冲下山坡，眼前忽然又出现了樵夫。</p>

那樵夫比此前更加老迈，脸上没有了血肉，只剩下皮肤贴着骨头，仿佛棺材里爬出来的干尸。</p>

他冲着徐志穹唱歌，徐志穹关闭了听觉，听不到他的歌声，且绕过那樵夫继续逃命。</p>

没逃多远，老者再次出现在徐志穹面前，这一次，他冲着徐志穹露出了笑容。</p>

看到他笑出来的一刻，原本寸草不生的荒山上，草木再度繁盛，徐志穹低头一看，脚下又多了一条通往山下的石径。</p>

又中了他技法！</p>

不能看他的笑容，一眼都不能看！</p>

徐志穹移开视线继续狂奔，跑不多时，樵夫的身影用出现在了眼前。</p>

徐志穹低下头，不看樵夫的脸，试图绕过去。</p>

樵夫来回腾挪，始终挡在徐志穹身前。</p>

徐志穹看着樵夫的脚步，忽然樵夫鞋面上浮现一张人脸，脸上带着五道弯钩，冲着徐志穹微笑。</p>

鞋也能对着我笑？</p>

这一笑不要紧，徐志穹感觉自己又衰老了一些，本就不看重负的嵴背，险些被肩上的倩娘压塌。</p>

连脚都不看了！</p>

徐志穹不看樵夫本人，只看樵夫身影，以此判断樵夫的行动轨迹，将他绕开。</p>

月光之下，樵夫的身影之上浮现点点白斑。</p>

这又是什么手段？</p>

他的身影突然变作一个圆盘，圆盘之上留着五个圆形的白斑。</p>

白斑在圆盘上缓缓变形，先是拉长，成为椭圆，然后两边上翘，变成弯钩。</p>

五枚弯钩重新排列，瞬间又变成了一张笑脸。</p>

卡吧，卡吧！</p>

徐志穹的关节连声作响。</p>

看到这张笑脸，徐志穹感觉自己又衰老了许多，骨架就快支撑不住身体。</p>

他把脸扭到别处。</p>

旁边大树的树叶上出现了笑脸。</p>

他移开视线，看向了树干。</p>

斑驳的树皮上出现了笑脸。</p>

他把视线移到远处，密集的草木重新排列，又形成了一张诡异的笑脸。</p>

每看一次笑脸，衰老便加剧一分，照此情形下去，徐志穹再多看一会风景，估计就该入土了。</p>

难道哪都不能看？</p>

不看就不看！</p>

徐志穹把眼睛闭上了。</p>

他让意象之力化作无数细丝，包裹住身体。</p>

一部分细丝向四周延伸，帮他探路。</p>

那樵夫还站在徐志穹面前，怎么才能绕过去？</p>

不绕了，徐志穹一脚上去，将他踹翻在地。</p>

老者倒在了地上，徐志穹的右脚随之消失了。</p>

脚怎么还没了？</p>

没有脚也无妨，这都不重要，一只脚照样能跑。</p>

白发苍苍的徐志穹扛着倩娘，一蹦一跳冲下了山坡，透过意象之力，徐志穹感应到那樵夫没有追上来，他缓缓睁开了眼睛。</p>

眼前是漆黑的礁石，至于身后的荒山是什么模样，徐志穹没敢回头看。</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