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薇的脸沉了下来, 这伶牙俐齿的,却是点梅的声音了。
“原来你们兄妹竟是打起我的主意了你回头告诉你兄弟,我不给人做后娘,让他以后想要果子别再报我的名字, 只管找你。”
留思的声音显而易见的不悦起来, 但却还是很冷静,石薇有些出乎意料。
“呵, 就你这穷鬼小身板儿, 我兄弟看上你是你的福气,否则以后你能嫁给什么好人呢咱们是被婵娟院赶出来的人,就是挑粪的小厮也不敢同咱们搭话, 我倒要看你以后能勾搭上谁”
石薇越听越不喜,之前看着点梅长相憨厚, 笑起来甜丝丝的, 说话也灵巧, 在婵娟院里, 比木讷的留思要讨人喜欢许多, 没想到点梅私底下说话竟是这样粗俗。
“点梅, 你有哪天不抱怨婵娟院的事谁让你把主子们私底下说的话传出去呢与其有那个力气埋怨已经发生的事, 还不如努力一把, 嫁人也不是唯一的出路, 说不定哪天就有转机呢”
留思一点都没有被点梅激怒,反而还鼓励她,石薇等人默默听着墙角, 都对留思起了好感。
“你这是怪我了咱们难道不是听同一个主子的话我也是做我应该做的事,谁知道殿下问都不问就将咱们换下努力个屁你难道没听见其他蹄子们怎么编排我们臊得我没脸见人”
点梅恼羞成怒的尖声反驳,留思却是冷笑一声。“谁跟你同个主子对我来说,我就是从宫里正正当当被选过来七皇子府的,现在七殿下才是我们的主子算了,我不同你说,我还有一堆事要做,你不顾果树园子,我却不能不管。”
那头点梅却不依不饶,似是纠缠着留思继续骂骂咧咧。
石薇朝后头的人摆了摆手,便移步走了,大通铺间里的两人,都没发觉有人来过。
石薇在走回昃晷院的路上,对朱嬷嬷道“找个时间让留思来昃晷院打个下手,也不必做那些要紧事儿,能让你们缓口气就行,还有,别对留思提起今天的事。”
朱嬷嬷点头应下,她方才听了点梅跟留思的对话,也是深深厌恶点梅,更加欣赏留思,她从前训练这两个丫鬟时,就觉得留思虽然不擅言语,但做事勤快,假以时日有机会跟兰珠、知绿平起平坐,可惜出了撕布那桩事儿,朱嬷嬷还感慨过少了个好苗子。
朱嬷嬷还想着找时间替留思在石薇面前说个情,也不拘哪里,能重新做管事丫鬟就好,没想到石薇主动提起,朱嬷嬷不免为留思感到开心。
石薇当初撵走点梅和留思,虽知道是点梅去向林富告的密,但不知道留思是不是也有份,才干脆一并赶出去。
现在看来,留思并不是江皇后的人。
石薇虽然要重新用留思,但也留了个心眼,托张平去查留思的底细。
其实之前婵娟院的下人们都让孟辰给查了个遍,比如点梅虽是江皇后的人,但家世背景都很干净,至少不会对石薇造成人身上的危害。
石薇看了张平送上来的留思底细,有些惊讶,原来留思出身教坊。
大楚有官府规制的教坊与乐坊,乐坊是从民间采选奴籍进宫培训音律,目的并不是为了取悦权贵,而是完全为皇室宴席服务,但教坊就不同了。
教坊是将获罪的官员女眷充入坊内,便是所谓的官伎,但这些官伎不能进宫服侍,只能在官员们的宴会上扮演斟酒说笑,弹琴奏乐的角色,比一般民间倡优之类上得了台面,却曾身为官家女子,细思却是比倡优还要不堪。
更别提若有官员酒后起兴,少不得也必须服侍一番。
可大楚律例却是不允许纳官伎为妾,所以这些官伎必须永远的留在教坊,不得翻身。
石薇看着留思的出身,上头写着她从婴孩时期便在教坊长大,想来是哪个官伎不慎怀孕生下的,看纪录,七年前教坊寻了门路,报了留思七岁年纪,让她进宫从最低等的宫女开始做起,这里头显然不合规矩,也不知那些官伎使了多大力气,让留思的名字从来未曾在教坊名簿上出现,所以能够进宫服侍。
留思在宫里七年,大多都是打杂,最高也就是绣坊里负责整理贡缎,分线之类的琐事,都还没够到学师,便被江皇后选了来到七皇子府。
那么如今留思也就十四、五岁左右,身量虽然在她这个年纪算高得了,可身板却瘦得像竹竿,长相平平无奇,好像总是灰扑扑的模样,说来留思也是命运多舛,要是能够留在石薇身边久一些,用一等丫鬟的份例,想来总会养得丰腴些。
留思到果树园子这一阵,又更瘦了,听朱嬷嬷说,她被调到昃晷院来,点梅追在她后面骂她是个藏奸的,留思也有些不安,打听了一圈缘故,只没人知道原因,留思也就不问了,昃晷院的人交代她做什么事,她便默默做成就是。
留思确实心灵手巧,比起那些军眷好使得多,虽不敢一下子交付她主子们的贴身衣物,但一些平常针线或者精细的杂务,她都完成得很好,让朱嬷嬷等人着实有了歇息的空隙。
身边的人都很忙碌,石薇却闲了下来,孟辰替她回绝了那些邀她过府的帖子,她又恢复无事可做的后院生活,这回却连针线都不让做,至于书册,可能是怀孕嗜睡的关系,翻了几页便频频打哈欠,莫名其妙睡过了一天,石薇有些气馁,面上便带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