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所谓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国家再穷,老百姓再生离死散,也少不了某些人一顿宴席的,何况除了赵官家家族凋敝的不成样子外,其余人也没寒碜到全家只剩四五口,然后积蓄被掠夺一空,只剩一间大祖宅的地步。
便是真寒碜到赵官家眼下这个样子,也多少能自产自用,吃得起一顿饭的。
转回眼前,这场因为几位太尉在场而显得土味浓厚的殿议结束后,众人各自散去,赵官家自与岳飞、万俟卨去用御宴,而殿上其他人,除了一个曲端无人理会,可能需要回都省那边办理一下手续,然后租房子、点外卖、喂马什么的,其余人也都各有去处
韩世忠主动拽住了吕好问吕相公,要去人家家里吃酒,闾勍也随之而去,王彦则主动随许景衡许相公往许府而走,便是张俊张太尉也难得与干爹王渊说了几句贴心话,然后二人一起慢一步往汪伯彦汪枢相府上而去。
待到酒过三巡,日头西斜,心中有事的这些太尉自然便土味浓厚的直接打听了起来。
“吕相公,国家财政真到了这份上吗”
御赐宰相府邸上,树荫之下,花红叶绿,尚挂着玉带的韩世忠难得摆出一副小心姿态。“这只是没了两河京东,然后关中与淮北、京西乱了些便是如此,也该有昔日一半,也就是每年五六千万的财发吧何至于只有两三千万”
“这种事还能瞒得住人”吕好问收起筷子,无语至极。
“哪能这么算”一旁刚刚放下酒杯的闾勍也无语了。“我说句良臣你听不惯的话,此时张太尉在汪相公那边,便绝不会如此问的人家最起码有些财货上的常识国家经济是连在一起的,忽然砍了一半,怎么可能就能保住一半不要流血的吗”
闾勍是一起上过阵的老资格,而且这番话说的直接,韩世忠不免尴尬。
“闾太尉所言是有道理的。”吕好问倒是一如既往的好脾气,却是顺口给对方解释了一下。“譬如说,国家财政,多半都是来自商税。可商事这个东西,不需要南北往来吗以往江南的丝绸,卖到河北,如今可还能卖欲寻到新销路,要不要时间而且行商这种事情,最讲究一个平安交通,战乱一起,对人心打击最大”
韩世忠若有所思“确实,官家登基两年,东南只平安了半年”
“不错,”当着粗人的面,吕好问幽幽一叹,却也说的直接。“靖康之后的建炎元年,东南各处乱起,遍地烽烟之下,皇宋颇有亡国之虞,彼时可有人敢出门去贩卖大宗货物后来李公相安抚了地方,只好了半年,去年,也就是建炎二年秋日开始,江宁军乱又起,绵延至今,又哪来的人心安定,交通平安而今年,眼瞅着又要好上一阵子,但谁敢说等到秋后还能继续平安”
“是金人。”韩世忠彻底醒悟。
“正是金人。”吕好问缓缓叹气。“金人每年都来,而金人一来,形势一差,莫说直接荼毒之地,就连后方也难存安稳之心几次东南动乱,不都是顺着金人攻势起来的吗”
韩世忠继续若有所思。
吕好问也干脆直言不讳“靖康前,东南有两千万朝上的财赋,到了建炎中便是能收上来,也只有一千万的样子,这便是动乱所致。而照理说,随着局势稳定,这些财赋本能慢慢回复到昔日情形,甚至因为流民南下,人口渐增,反而能再涨些但一个前提是,金人不能打过去,也不能再生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