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话便是,臣当日被官家绕进去了。”胡寅依然平静。“后来虽然即刻醒悟,却想到如今大胜之下,海内沸腾,而官家心高气傲之下,直接再谏,说不得会有什么不好结果,这才借舟刻剑,待官家心绪稍平,奉文以作讽喻。”
“你这等聪明人如何被朕那种轻佻误国之举给糊弄掉”赵玖听了半晌,方才强压住情绪笑道,但心中俨然还是觉得胡寅有些欺压上头。
“官家”胡寅同样面不改色。“臣被官家糊弄,原因颇多首先一个,便是当日赵相公差点被秦王部属射死在水沟中,曲端下属将臣打了几十鞭,鲁王那里也有包庇食菜魔教的过往,这些事情历历在目,须做不得假,再加上官家那日言语说到不能再忍之前十年所忍之事,臣便一度以为,官家那些要写的故事不仅是要毖后,还有惩前之心换言之,臣一度以为,这些事迹都是真的有所指,且已经发了,官家隐忍下来罢了。”
赵玖微微一怔,到底是承认下来“惩前之心是有的,但主要是毖后故事也没有那么真。”
“这就是问题所在了。”胡寅也不禁喟然。“若为惩前而叙此文,自然算教,可为毖后而做此文,算是教还是诛”
赵玖座中挪动了一下身子,以掩饰自己的心中深藏的烦躁之意,当然,他也知道在胡明仲面前自己怎么装都没用“朕以为依着韩良臣的豁达,以及朕与他的君臣之谊不至于此毕竟只是故事。”
“韩良臣确实不止于此,便是私下发火,想起官家的文章,说不得也不敢再寻仆从。”胡寅点头认可。“当王彦呢真能承受晋王呢魏王”
“魏王不是嫌弃驸马挨得军棍太多吗”赵玖彻底无奈。“朕没有考虑周全是实话,可魏王那里你不也笑了吗”
“那是因为臣自魏王军中来,知道驸马天天挨军棍,所以当场知会,外人听到那话,又如何知道”胡寅追问不及。
赵玖一声不吭,隔了好长一段时间,方才对从容不迫的胡明仲反问“说到底,不过一句话而已,如何那日便咬定了朕是惩前毖后兼有,今日却又这般嘲讽”
“这就要说到剩下两个缘故了。”胡寅丝毫不乱。“官家,哪有臣子得了官家专许的私谏之权而不感激涕零的那日臣其实本来已经觉得不对,却被官家又一拳打懵了而已。”
“朕倒是利害,两拳打懵了堂堂国家名臣胡明仲。”赵玖也不知道自嘲还是反讽。“堪比鲁智深了。”
“不止是两拳,主要是臣本有内伤。”胡寅板着脸上前一步,直接逼了过来。“官家臣之所以会被官家迷惑一时,那些都是次因,真正让臣愿意相信官家方法可行,并甘之如饴的,乃是臣一开始便知道官家在想什么。”
赵玖心中终于微动,便正色来看对方,等待答案。
“陛下,”胡寅长叹一声,感慨相对。“臣看了那个故事,立即便想到了建炎二年开始,包括三年,哪怕国家悬危之时官家也要一力做的一件事情臣也记得官家当时用的那个言语,开释人身”
赵官家的面色终于缓和了下来。
“什么秦王玉观音,什么张俊贪财,官家当时便已经说的很清楚了,就是要故事讲这些人无恶意,无恶心,只是性情一露乃至一个疏忽便至于底下人家破人亡。”胡寅微微停顿。“臣在今年年节前后处理军需事物时便想过这么倾尽国力打仗是为了什么是为了重致太平。可重致太平以后呢”
“金国在,便是内外压倒一切,金国败,便是上下最触人心。”赵玖接过话来,主动为对方总结,并趁势下马。“朕本意上是想提醒天下人,内外之后,便是上下了,但还是操之过急了,且用法失当应该等黄河治理好,原学稳当了了,缓缓再行此事。”
“是这个意思。”胡寅坦荡承认。“不过,正是因为臣心里晓得官家那份悲悯的意思,和操切之心,这才自偏自信。但这件事委实不止于此”
“怎么讲”心情转好的赵玖语气和善了不少。
“并无他意。”胡寅束手立在那里,轻声补充。“臣只是想说,官家自诩悲悯之余,只怕刚好忘了,若论上下,官家自己才是那个最上之人。”
赵玖愕然抬头。
但胡明仲只做未见,而是继续言语清朗,平静立于春风中进言
“所以陛下一个疏忽,也会使郡王以下家破人亡,一个不妥,更能使天下分崩离析陛下,若论上下,诸王皆在官家之下,若论天下,诸王亦是天下的一部分正如知晓官家本意为善是当日臣糊里糊涂的根本一般,官家大胜后熏熏然而屡屡忘记此事,也正是臣不敢不来触怒龙颜的根本陛下,治大国而若烹小鲜,还请慎重,亦请官家自我保全。
言罢,胡明仲拱手而退,只留下一个范统制重上太行记与一个久坐失语的赵官家。
这一日,赵官家下午方才出行,却没有去钓鱼,也没有更新他的,只是往河上吹了半日春风而已。
s感谢官家还记得初珑记得,但你我她都老了,以及高冷鸟大佬的上萌,这是本书221和222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