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打开门的时候, 里面血淋淋如同案发现场。
恶鬼的弟弟,被他们的父母叫做小二的混混青年手里握着棒球棍,棍子底部沾满了红红白白的东西是他自己的脑浆。
看到这具尸体,不难想象当时混混小二是怎么被控制住, 自己拿着棒球棍, 将自己的头敲成了一团浆糊。而那根棒球棍, 正像是有生命一样, 吸取着混混青年的血液和从脑子里流出来的脑浆。
倩倩的尸体比他要好一点, 但也同样可怖。
她上半身的衣服完全破碎,看衣服碎片的痕迹,像是自己抓破的。而在心脏的地方,破开了一个碗口大的洞, 那只怀表就从血洞里, 硬生生嵌了进去
被嵌在心脏处的怀表表盖打开, 表盘从淡金色变成了血红色, 像是饱饮了鲜血。而原先那早就已经不再走动的指针, 也像是重新得到了力量,缓慢地、一格一格地开始转动了起来。刚转动时还如同老旧的机器, 随后越来越快。
疏风有些迟疑地问“这个表是不是在吸收她的血液”
殷迟看了一眼,没有现在就取出怀表, 静静等在一旁,“不但吸收血液,还在吸收生命力和青春。”
疏风这才注意到倩倩那张被血糊了一大团的脸,早已经不是青春正好美貌动人, 而是皱纹横生苍老可怕,就如同一个老妪。而且哪怕人已经死了,怀表仍旧随着指针走动在吸收尸体的生命力, 让刚进来时还算正常的尸体,不过一会儿皮肤已经如同干枯的老树皮。
棒球棍吸收完血液,变成了令人心生不适的暗红色,拿在手里的时候,和掌心接触的地方有一种粘稠的质感,还带着扑鼻腥气。而怀表在他们进来了有一会儿还没有吸收完,谢思嘉蹲下来,忍着心里的不适凑近观察“我原本还以为这个恶鬼的未婚妻身上只有心口一个洞,是因为恶鬼没那么恨她,现在看来,恶鬼何止是恨她,简直恨她恨不得挫骨扬灰。”
他语气复杂地说“她应该是还没有死透的时候就开始被吸收青春,一个爱美的女人,眼睁睁看着自己变得鸡皮鹤发,还不如立马死了算了。”
疏风幽幽道“正常,被戴了绿帽子的男人嘛。”
等怀表终于吸收完的时候,李倩倩整具尸体都已经干枯如同暴晒过的木柴,刚刚还调侃过恶鬼戴绿帽子的疏风看着尸体不寒而栗。那俩男人死的时候虽然也被抽了血,但最多也就看起来小了一圈,而李倩倩却像是要连带着肉一起抽干
殷迟将饱饮鲜血,原本看起来陈旧的外壳已经重新焕发生机的怀表取了出来,在怀表离开尸体的那一瞬,干得如同骷髅的李倩倩尸体咔擦咔擦,碎了。
疏风抖了抖鸡皮疙瘩。
他拿着手里新找到的毛巾问,“现在先回画那里找线索,还是先找恶鬼那对父母”
殷迟看了看腕表“时间不多了,分开行动。”
最终决定由谢思嘉和疏风一起拿着毛巾去黑猫那里获取线索,剩下的殷迟一个人在这里守株待兔。因为恶鬼的攻击已经越发强大,拿着信物就是活靶子,三人中只有殷迟可以保证自己能够应付的同时毫发无伤,谢思嘉和疏风哪一个独自拿着信物毛巾行动都会有危险,这样分配可以最大程度保障安全。同时为了保证守株待兔的隐蔽性,信物金镯子也让谢思嘉带走了。
而两样吸了血的东西仍由各自保管,且暂不拿到对应的房间里,以便于利用信物之间的吸引力继续寻找剩下的两件东西。
商量好方向后,三个人再次分开。
疏风和谢思嘉走后,殷迟一个人在舱室柜子上找了个隐蔽的位置,用手轻轻一撑,轻松爬了上去,爬上去之前还不忘顺了张桌布给自己垫一垫。
在看好的位置坐下后,才好整以暇拿出随身带着的书翻看。
不得不说,这本童话书虽然最后一个故事沙雕,但前面还是挺温馨治愈的。
关了音量和震动的手机时不时亮一亮,是疏风在报平安的同时回报任务进程。
过了约莫有三十分钟,疏风发了条信息过来。
疏风已经得到线索了,我看到了第六人的脸接下来怎么办回你那里吗
殷迟不用,你们继续在船上携带信物感应剩下的两件东西,我们需要尽快找齐七件信物。
虽然两个人都携带了信物很危险,但恶鬼只有一个,每次也只认准一个人攻击,被攻击的人只要警醒地躲过前一两波,然后在身边同伴的帮助下,危险其实并不大。
疏风行,不过能不能发一张你画的幸福女神号地图给我们船有点大,绕的人头晕。
殷迟从电脑里调出他绘制的夜间邮致地图,拍照发给了疏风和谢思嘉各一份。
夜间的船上很安静,只有远处偶尔会有恶魔经过的沉重脚步声。
殷迟等了很久,等到他把这本童话书又看了一遍,顺带还想起了那被他不知道丢到了那个爪哇国的更新,无聊到有点想拿出笔记本写。
就在他摸出自己的笔记本的时候,后厨的方向突然传来了晰晰索索的声音。
殷迟一顿,预感到猎物已经出来了。
但他仍旧坐在柜子上没有动,这里是从后厨到舱室之间必经的路,那对夫妻一定会从这里经过去找儿子。
默默盘算着什么时候出手合适的殷迟一点也没有发现,自己的行为特别像个大反派。
在等待猎物经过的时候,他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不动声色的沉默如同隐藏在黑暗里狩猎的猎豹,将在猎物最没有防备的时候
一击必杀
张大福和张翠两个人从来到这艘船上后,就一直和小儿子一起躲在附近隐秘的舱室里,白天完全不出门活动,夜间才小心翼翼地出来找东西吃。
他们虽然到现在都还没弄明白船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天性中的胆小谨慎也帮助两人一直好好地存活到了现在,而且还运气很好地没有遇上一次恶魔。
在上回王彪来劝说他们一起出门找生路的时候,夫妻两拘住了小儿子,没让小儿子跟着一起冒险。精明的张翠想得很好,反正他们和王彪都是一个村子的,他们老两口还是王彪七拐八弯的长辈,王彪找到了线索还能不告诉长辈
再说就算要一起找活路,再过几天加入也一样,先让姓王的小子多干几天白工。还没见识过船上的尸体和血腥的老年妇女颇有算计地想。
不过先头一天两天还好,进入第三天之后,心爱的小儿子因为被拘着不让到处逛,脾气越来越不耐烦。今天晚上都出门这么久了,还没回来。
担心儿子的夫妻俩拿着在后厨找到的刀,小心地出门找儿子。
而在他们身后,俊美的青年如同看准了猎物的猫科动物一样,从柜子上无声落地,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然后把仍旧没有忘记带下来的、垫着坐的布趁夫妻俩不注意,兜头盖他们头上。
“谁”
“啊干什么”
措不及防眼前一黑的两夫妻惊叫出声,挥舞着手里的刀,想要把这个袭击者给刺伤,然而握刀的手刚抬起来,就被殷迟用剔骨刀刀背打落。
两道几乎不分先后的刀具落地声让年老体衰的两人越发害怕,张大福刚想开口求饶,就听到一道音质微冷却又极为好听的声音漫不经心道“如果还想要命,最好闭嘴。”
他这样说着,在把门关上后,顺手将灯也关了,打算用黑暗的环境,来为即将到来的严刑逼供更大的心理压力。
黑暗中有恶魔出没,但身后门已经被关上,前方通向的舱室先前检查过没有恶魔,他还用了卡牌,可以将风险降到最低。
两口子里头的男人张大福怂了,立马不动,而张翠虽然也害怕,却还是做出一副虚张声势的样子“干什么想杀人吗小心我喊人了,到时候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殷迟并没兴趣跟她多废话,他用脚将张翠掉在地上的一把砍肉用的倒勾起来,然后甩出,从瞪大了眼睛的女人耳边擦过。
刀带着破风之声跟头擦过,那锋利的刀刃不但割下了她很大一把头发,还在她的耳朵上留下了一道血淋淋的口子。
张牙舞爪、打架骂人一辈子从来没输过的女人霎时呆住,发出了杀猪一般的嚎叫。
“杀人了”
殷迟默了默,并且感觉十分迷惑,这种被挟持,而对方远比自己强大,且不惮于出手的情况下,有点脑子的不是都应该先忍一时风平浪静,好留住自己的小命吗
没见过泼妇的殷大大想道,为什么这个人如此与众不同
见识了如此与众不同的人的殷迟摁了摁额头,最后只能道“闭嘴,如果还想要你们儿子活的话”
他将预备好的一根从混混脖子上扯下来的金链子,丢在这对夫妻脚下。
张翠像被掐住脖子的鸭子,霎时没声了,在借着远处透过来的微弱光亮,看清楚的确是儿子的东西后,女人的脸色彻底白了。比起刚才的死猪不怕开水烫,张翠现在的语气明明白白地表露出了害怕,哆嗦着问“你把我儿子怎么了”
“你要杀要剐冲我来,别害我儿子”她叫道,一副慈母心肠。
可惜绑架犯殷大大一点也不感动,甚至还再次感觉到人间迷惑。
虽然早就知道人类复杂多变,但他仍旧时常为多变的程度而感叹。比如现在,张翠可以一边是为了小儿子不顾性命的好妈妈,也可以一边是眼睁睁看着人谋杀大儿子的狠毒母亲。两张脸无缝切换,比川剧变脸还自如。
想到一个可能,好奇的殷迟问道“你的大儿子不是亲生的是你的丈夫和别人生的”
被问到大儿子的张翠脸色陡变,张口就想否认大儿子的存在,说自己只有一个儿子。
殷迟懒懒道“看清楚地上的东西再说话。”
张翠看着金链子,本来张口就来的谎话咽了回去,不甘不愿道“我两个儿子当然都是亲生的老东西敢和比别人生孩子,我不打死勾引他的小贱人。”
话语粗俗,不过可以听出来很真心实意,间接证明恶鬼确实是她的亲儿子。
殷迟“既然是亲儿子,你为什么要杀他”
张翠和张大福陡然色变“什么杀他他自己喝多了掉海里淹死了,跟我们夫妻俩有什么关系”
黑漆漆的房间里响起了殷迟轻轻一声嗤笑,他不是很有耐心地道“你们应该清楚吧造成这船上诡异事件的,就是被你们一起害死的大儿子。想从船上出去,就得解决掉他,把你们当初怎么算计他的过程说清楚,我要知道化鬼之后的他有什么弱点。如果说不清楚”
他轻轻笑了“我也不为难你们,不过两位的小儿子可能就少一双腿了。也不知道到时候他的哥哥找上门来,没了腿的人还能不能逃跑。”
殷迟真真假假混杂着说,张家夫妻俩果然被误导。
张大福拉了拉妻子的衣服,在他看来,面前这个袭击者虽然不像个好人,但从对方话里头能听出来也是站在那个恶鬼对立面的。作为被恶鬼仇视的父母,他俩跟这个人勉强也能算一边的,交代一些也无妨,没必要得罪死。而且小儿子还在他手里呢。
长着一副老好人样貌的老头赔笑道“不是我们先前不想说,实在是那些事说不出口。没错,大儿子的死是跟我们有关,但那是因为他本来就心坏,家门不幸出了个不孝子,我们夫妻俩也很心痛,所以才不往外说,毕竟也是家丑”
殷迟眉心微微皱起,幽幽道“你们以为我没有掌握线索”
“啧,算了,多花点时间就多花点时间吧。”他这样自言自语道,然后手起刀落,用刀背敲在张大福脖子上,直接将人敲晕了。而后对惊叫的张翠道,“没死,现在由你来回答,现在问过你的话,我等会儿会再问一次他,如果你们说的不一致,一处不同的地方,我就切掉你们心爱的小儿子一根手指。”
他不喜欢废话,所以下手就要挑猎物的弱点一击必中。
这一对夫妻两,看似张翠蛮横泼辣,更为强势,实则戴着老好人面具的张大福心里道道儿更多。
黑暗中凉薄的声音顿了顿,“女士,你尽可以试一试。”
张翠蛮横的气焰彻底消失了,她试了试老伴鼻子下,确定还活着,才哆嗦着问“你真的会放了我们和我儿子”
被黑暗笼罩的俊美青年唇角弯起“嗯,只要老实交代,就让你们夫妻和儿子团聚。”
张翠没发现这句话下的微妙意味,松了一口气“你想问什么”
殷迟“他怎么死的整个过程、哪些人参与都说清楚。”
张翠也是破罐子破摔了,干干脆脆道“是王家那个坏胚子和李倩倩那个小荡妇趁老大不在的时候勾搭在了一起,老大回来后这对奸夫淫妇还想厮混,就想整死老大。这两个丧良心的自己起坏心眼也就罢了,还引诱了我的小二。他们给老大喝了加了药的水,想把老大丢海里去。结果老大自己醒了过来,这个没良心的、一点也不知道爱护弟弟的坏种,根本不顾念兄弟情分,想把小二给推海里去。我和老头子心里着急,就跟他动了手。”
殷迟问她“所以你和张大福就在争执中杀死了你们的大儿子”
“跟我们没关”张翠一急,“好几个人跟他吵架,还动了手,是他自己没站稳往海里头跌下去,剪断绳子的是张德子那个癞皮狗,跟我们夫妻俩没关系”
殷迟在心里用冷静到冷酷的理智审视女人的语气和表情,还没有进入死亡游戏的时候,他就曾经训练过自己夜间视物的能力,经过游戏提高身体素质后,在黑暗中视物更为自如。
他确定这句话没有说谎,因而继续问“剪断绳子”
张翠向着空气啐了一口“是张德子那个黑心肝的,亏得老大回来后还把用不完的东西都送给了他,他却在老大摔下船,抓住绳子吊在船上的时候,用剪刀把绳子给剪了该天打雷劈的东西。”
这么说的时候,女人已经完全忘了她也是杀死大儿子中的一员,骂人的时候情绪还不是一般激动和愤怒。
“那你们呢”殷迟淡淡道,“在那场争执中,你们夫妻两个做了什么”
张翠吞吞吐吐“我们、我们”
殷迟“别忘了你小儿子的手指。而且”
他顿了顿后轻轻说“你真的以为我不知道你为小儿子开脱了吗”
张翠听了这话立马精神了起来“什么开脱我儿子就是被那些王八蛋引诱的,再不就是被老大那个坏种逼的,要不然他从小到大那么听话孝顺,怎么会干坏事这都是被逼的。”
言之凿凿,毫不迟疑,显然是真这么认为的。
殷迟都为她的逻辑叹服。
“所以你们夫妻干了什么”
被问到这个问题,张翠的气焰一下子又消了下去,喏喏道“也没干啥,就是老大那个坏种想把小二往海里头推,小二要是真掉进去了,又不会游泳,还能有活路他这是要弟弟死,你说是不是然后老头子就用一块布捂住了老大的脸,我也搭了一把手,这也没什么。他放开小二后,我们不也松开了嘛,又没真的怎么样。”
说到最后女人又理直气壮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