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今天没有发生2号金库失窃事件,对于黑泽莲来说,这将会是一个普通的傍晚。
他照例会在港口黑手党的员工食堂,点一份三分熟的牛排,喝一杯红酒,如果撞见森鸥外,后者会给他点一瓶牛奶和一份蔬菜,他则是不情不愿地将它们吃完。
然后他再回家给江户川乱步准备他心仪的晚餐,替阳台上的花浇浇水,做鸭八没做完的另一半家务,早早地睡下补觉。
现在——
“广津先生,真不好意思。”黑泽莲坐在路边,单手支着下巴轻声自语,“这个月你的奖金要扣掉一半了呢。”
广津柳浪因为脸皮太薄,所以没能看住他,可能现在还站在厕所门口,傻傻地等着他清理完出来。
“毕竟我是一个记仇的人,谁让你当面diss我,略略略”
黑泽莲对着空气吐了吐舌头,听见背后传来沉稳的脚步声,下意识地偏过了头。
夕阳的余晖落在他脸上,定格在了他吐舌头的那一幕,直直地映入了来人的眼底。
“嗨,福泽先生。”
福泽谕吉停下了脚步,垂眸看着路边的青年。
在这个光景里的青年,银发和白衣都被渲染上了温暖的颜色,整个人变得异常柔和。他手里拿着雕刻成猫咪形状的面具,正用食指勾着,在指尖一晃一晃地玩着。
旁边是几张整齐的旧报纸,旧报纸上有一个已经折叠好的礼品纸盒。
再往下,福泽谕吉的眉头皱了起来。
黑泽莲没穿鞋,白袜子变得脏兮兮的,右脚的袜子还有一半被血染红了,看样子是踩到了尖锐物品。
“你的脚怎么了?”福泽谕吉问道。
“不小心踩到了玻璃,哎,落地时没注意地面。”黑泽莲原本是打算直接回江户川乱步家的,但他准备的男孩节礼物,并没有包装袋,于是便去附近的报亭,要了几张昨天卖剩下的报纸。
由于没注意看路,落地时他一脚踩到了碎玻璃,割伤了脚底。
令他觉得不可思议的是,脚都被划破了,袜子竟然都没破。
“你说这是怎么做到的?”黑泽莲笑了起来,“港黑袜子的质量好到气人了吧。”
福泽谕吉脸上却一点笑意都没有,眉头甚至皱得更深。
但他平日里一直是这副表情,黑泽莲倒也没在意,注意力集中到了他手里的拎袋上。
拎袋是半透明的,可以看到里面是一颗有着碧绿外皮的蜜瓜。
“福泽先生是要去看江户川君吗?”
沿着这条路走下去,只要十几分钟,就能到江户川乱步住的房子了。
“嗯。”福泽谕吉点点头,又问,“要不要紧?”
他问的是黑泽莲被碎玻璃割伤的脚。
“小伤,没问题。”黑泽莲站起身来,双脚踩在不算平整的地面上,“我现在也正好要回去呢,一起吧。”
福泽谕吉依然盯着他那只受伤的脚看,低声说道:“我背你回去。”
“哈?”黑泽莲先是一愣,随即饶有兴味地上下打量了他一番,“福泽先生忘了我的异能力是任意门吗?”
只要他想,瞬间就可以到家了。
然而他又舍不得黄昏时刻的美景。
于是他在福泽谕吉开口说话之前,朝他伸出了手臂,懒洋洋地眯起眼睛:“任意门今天请假了,那就麻烦福泽先生背我回去了。”
福泽谕吉背起他,提醒道:“以后走路要记得看路,不要再踩到玻璃了。”
背上的人好像总是很容易受伤,每次遇到他都是残血状态,还很不以为意。
偏偏“认罪”态度又良好。
“是是是,我以后会学宫泽君把眼睛睁的大大的!”
路程只有短短十分钟,但一路上黑泽莲的嘴都没停过。
“福泽先生,你看,那几朵云好胖啊,天空都挂不住它们了,要掉下来了。”
云怎么可能会掉下来呢?
福泽谕吉听着这不切实际的话,抬头望了一眼,那几朵云因为实在太低了,又被夕阳染上了渐变的金红色,而显得有些……富态。
“咳。”他轻咳一声,尽量把富态这个词从脑海里甩出去,“不会掉下来的。”
“哇,你看那朵云像不像你喜欢的猫,那里是头,尾巴是翘起来的,左下角是它的毛线团子。”
顺着那根葱白手指描绘的角度,福泽谕吉果真看到了浮在天上的一只肥猫。
这种形状的云时常有,但他从未将它们联想成猫和毛线团子。
他也从未见过能将云彩描绘成山水和城堡的人,最后那人惬意地陶醉道:“大自然真是最出色的艺术家。”
“……”
“福泽先生最喜欢的东西是猫吗?”
“……嗯。”可以这么说,但是他几乎没有吸猫成功过。最接近吸猫成功的一次,还是阿笠博士捡到的那只黑手党猫甜心。
但也只是接近而已。
“你似乎有点猫厌体质。”黑泽莲一针见血地说道。
“……”喂,说话角度不要这么刁钻啊!
背上的人忽然凑近他的耳边,叫了一声:“喵”
这一声慵懒的猫叫,伴随着呼出的热气,吹在他的耳廓上,痒痒的,又低又软。
福泽谕吉一僵,恍惚间,他竟然有种吸猫成功的错觉。
“刚才像不像猫叫?”黑泽莲问。
“……”像。
仿佛真是天上的那只彩云猫从空中跳了下来,爬到了他的背上,对着他大大方方地叫了一声。
“说起来,我总是在黄昏时刻遇到福泽先生呢。”黑泽莲停顿了一下,语气颇有些怀念,“上次是在港湾大桥上看落日,现在是在城镇的路上,有人好像把黄昏叫做逢魔时刻。”
福泽谕吉解释道:“是阴阳道的说法。”
日本阴阳道,总是将黎明和黄昏称之为逢魔时。
黑泽莲笑了笑:“是这样啊。”
福泽谕吉感到搂在他脖颈处的两只手收的更紧,忽而又听对方问道:“那么福泽先生,你和我,谁是魔,谁遇见了魔呢?”
谁是魔呢?
谁遇见了魔呢?
这个突如其来顺嘴胡扯的问题没得到任何解答,却与黄昏时刻天边金红色的夕阳、青年缱绻温柔的嗓音一起,化成了一道浓烈的符号,深深地印刻在了福泽谕吉的脑海里。
“我说,乱步先生!”
江户川乱步的家中,吉田步美心疼地看着正趴在一块吸水抹布上,靠身体推动抹布前行,以此来擦拭地板的鸭八,再看看懒洋洋地躺在沙发上,往嘴里塞着薯片的江户川乱步,忍不住指责道,“你怎么好意思让一只鸭子做家务?”
江户川乱步不以为然地反问道:“鸭子不做家务,难道让本名侦探做家务?”
“鸭八不仅要做家务,经常还要送乱步先生坐上电车,不然他可能会坐错。”江户川柯南嘴角抽了抽,谁能想到,日本鼎鼎大名的名侦探江户川乱步,是个需要靠鸭子送上电车的路痴呢。
听上去简直玄幻。
“可是鸭八是你的宠物不是吗?”圆谷光彦也有些心疼鸭八,他从来没见过主人歇着,宠物反而在做家务的。
“不对,鸭八不是本侦探的宠物,是黑泽君的宠物。”江户川乱步眼疾手快地拍掉了正欲偷袭牛奶巧克力的一只胖手,“你们没什么事的话,快点回去吧。我没有什么零食可以招待你们。”
“你明明这么多零食。”小岛元太摸了摸被拍红的胖手,看着茶几上堆得满满的零食,嘟囔道,“真小气,我等黑泽哥哥回来。”
“别痴心妄想了,黑泽君是没有零食的!”江户川乱步噘起了嘴,而他只要一噘嘴,脸就会和鸭八有些神似。
“乱步先生好像鸭子啊。”
“臭小鬼,不许乱说本侦探的坏话!”
正说着,玄关的门被打开,福泽谕吉背着黑泽莲走了进来。
“诶,福泽伯伯。”吉田步美是第一个看过去的,在看到黑泽莲悬在空中那只被染红的袜子时,紧张地问道,“黑泽哥哥怎么了?”
“踩到玻璃了,哈。”
“哇,黑泽哥哥你手里拿的袋子里,装的是不是蜜瓜,我好想吃啊!”小岛元太从不掩饰自己对食物的渴望,尤其是价格十分昂贵的蜜瓜,平时在家里从来吃不到。
这颗蜜瓜原本是福泽谕吉买给江户川乱步和黑泽莲吃的,两个人能吃两天,但少年侦探队也在,就不得不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