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小凤不知道在说出这句话的一瞬间他差点死于非命。
在他的想法里,因为和阮裳和西门吹雪是同辈相交的缘故, 虽然现今得知对方武力惊人, 但陆小凤还是将两人算作了一起,而作为阮裳徒弟的玉罗刹自然就是师侄了。
给师侄见面礼什么的, 好像也说的过去啊。
所以, 他完全没有注意到自己的逻辑错误。
在一片死寂又奇妙的氛围里,玉罗刹用了很大的力气才克制住掐死陆小凤的冲动。
没有人知道在听到见面礼三个字时, 玉罗刹喉间的血差点涌出来。
叫他面容显得狰狞扭曲。
不,忍住, 忍住。
他是阿雪的朋友, 你和阿雪关系已经很不好,不能再杀了他朋友了。
玉罗刹一边安慰着自己,一边告诉他。
而且你没有内力
当然,最终是这句话叫他冷静了下来。
自从成为魔教教主以后,呼风唤雨的玉罗刹人生中第一次体会到, 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想要杀一个人是有多难。
然而,陆小凤并不知道他忍的有多辛苦。
大厅内这时没有一个人说话。
他在说完后,甚至还哈哈大笑了两下, 像是要印证自己的话一样。
直到司空摘星抓住了他的袖子, 低声道:
“陆小鸡你可闭嘴吧, 你没注意到氛围有些不对吗”
陆小凤的本意是打趣西门吹雪想要追阮姑娘这件事,但是没想到因为他的话,玉罗刹看向他的目光里瞬间充满了杀意。
而且, 那杀意就像是控制不住了一样,一次比一次深。
陆小凤笑声停了下来,他想到这位大佬目前只是暂时失去了武功,自己似乎不应该这么过火。
于是在玉罗刹看过来时,他摸着胡子的手顿了顿,尴尬地闭上了嘴。
“哈哈,我刚才只是开个玩笑。”
“开个玩笑。”
阮裳虽然察觉到气氛有些不对,并且看出来西门吹雪和玉罗刹似乎认识,但也没有想到玉罗刹会是西门庄主的父亲这件事上。
她本着缓和氛围的想法,向着玉罗刹招了招手,示意对方过来后才转过身向唯一不知情的西门吹雪介绍道:“这件事虽然突然了一些,但却是我深思熟虑之后决定的。”
她顿了顿,语气煽情了些:“说起来,小玉与我也算是有缘分。我二人水上一叙,我觉得与他十分投缘。”
“而小玉更是与我一见如故,在画舫见面的第一眼起,就非要拜我为师不可。”
“言辞恳切,叫人难忘。我盛情难却之下,便也只有收下了。”
噢,如果他当初挑衅的话也能算得上恳切的话。
不过阮裳向来是一个只看中结果的人。只要结果对了,中间什么的都不重要。
然后被坑的就变成了玉罗刹。
等等,你在说什么
玉罗刹还沉浸在被自己儿子看见这一幕的别扭中,就听见阮裳开始信口开河。
并且她说的有理有据。
乍然一听,还确实听不出错来。
听不出错来个鬼啊
我什么时候与你一见如故,非拜你为师不可了
还有,小玉又特么是谁啊
从未被人如此叫过的玉罗刹几乎快要崩溃。
也许他眼中不可置信与愤恨太明显,就连陆小凤也想起了他被阮姑娘暴打之后,强行按头拜师的事。
不由有些同情对方。
毕竟,这真正事实可比阮姑娘说的要粗暴的多啊。
然而,他们的眼中拔剑威胁,强行拜师,在阮裳看来就是这么美好的初遇。
这人一见面就跟她定下赌约,不是对她一见如故是什么
她都给对方再打一次的机会了,可是对方却想都不想就拒绝,还立马改口叫她师父。这不是非要拜她为师是什么
至于其他的。
阮裳觉得,虽然还没有举办拜师礼,但她这个当师父的排面得端起来啊。
于是在她的描述下,两人就成了再你情我愿不过的师徒。
甚至还是玉罗刹倒贴的。
“阿雪,事情真不是这样的”
玉罗刹被这一通操作弄的有心无力,连最后的解释也变的不抱希望起来。
以他和西门吹雪的关系,他会相信他才有鬼。
玉罗刹对这个儿子最了解的就是这一点。西门吹雪从不相信他的鬼话,当然,他也很少说实话就是了。
可是狼来了的故事搞了好几年,这时候却终于要遭报应了。
西门吹雪现在是完全是不想听他的解释。
他本来就对玉罗刹感官不好,此刻见对方处心积虑的成了阮裳的徒弟,面色就更冷了,抬眸看向玉罗刹时,眼底的寒意几乎化作实质。
“你从魔教来到中原就是为了这个”
还不等玉罗刹狡辩。
西门吹雪又道:“路上来拦住我的那些人也是你派的。”
要是之前还有什么不明白。
在看到玉罗刹之后都清楚了。
这人知道他要来蜀中的事情后,专门派人拦住了他。然后又一边来找了阮裳麻烦。
拜阮姑娘为师,他心底到底打的什么主意
西门吹雪虽然暂时猜不出,但总归知道不会是什么好事情。
被直直盯着质问的玉罗刹真的是有苦说不出。
他分明是被阮裳打成这样强行按头拜师的,在自己儿子眼里,就是居心叵测,图谋不轨。
可偏偏他辩解了也没有人信。
“咦,西、西门,你和玉教主”
陆小凤听到这儿终于察觉到了不对。
这两人的对话怎么听着不像是只是认识而已啊。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居然感觉西门吹雪的情绪忽然之间外露了起来,居然生气到眼底冷意也遮掩不住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就在陆小凤发出疑问的时候。
“闭嘴”
玉罗刹用死亡视线凝视了他一眼。
这件事并没有什么可瞒的。
并且西门吹雪也并非是因为玉罗刹的身份就受到影响的人。
他是他,玉罗刹是玉罗刹。
然后下一刻,玉罗刹脖颈上就架了一柄剑。
西门吹雪面色不变,在对方心虚的移开目光后,才像是在说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情一样道:“他是我父亲。”
“啊,是父亲啊。”
陆小凤没反应过来,跟着重复了一遍,刚要松了口气,忽然就停了下来。
然后僵硬着头不可置信的扭过去。
“等等,你说什么”
“玉罗刹是你父亲”
他惊讶实在太过明显,也叫玉罗刹觉得更加丢人。
但苦于不能动武,只能用眼神杀着陆小凤示意他闭嘴。
不止是陆小凤,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这突如其来的父子关系。
阮裳庆幸她这时早就放下杯子了,要不然绝对不会像现在这么淡定。
玉罗刹在西门吹雪将剑架到他脖子上时就不说话了。完全没有当时在船上刚见面时的高手风范。
“所以,如果玉教主是你父亲的话,那么他为什么要为难阮姑娘啊”
陆小凤不解的问。
在听到为难的话后,西门吹雪的剑又往上了一寸。
玉罗刹这时候简直后悔死。
“我坦白,我坦白行了吧。”
一炷香后
于是刚喜提新徒弟的阮裳就听见了一套迷惑发言。
“你是说你是因为想要来见见我,所以才和红鞋子联手的”
这个理由就连见惯风浪的阮裳也觉得不可思议。
不是,你要是对我好奇,你不能好好来吗
干什么非要搞这套花里胡哨的。害的她还以为有人真的要诚心拜师了。
她语气中失望太过明显,玉罗刹哽了一下,气又冒了出来。
但是现在既然说开了,他索性也就破罐子破摔了。直接道:“现在你知道了吧”
“我是西门吹雪的父亲,儿”
他本来是想说儿媳的,但是害怕西门吹雪又给他来上一剑,于是只能道:“你现在可以放了我吧”
“如果不放,至少也得给我解开内力吧”
他说这话时好歹有了些大宗师的风范,然而阮裳却并不关心这点。
倒是西门吹雪对于他失去了内力这件事有些疑惑。
但是他也只是目光中冷意散了些,微微沉吟:“既然你没有内力了,那也正好不需要再恢复了。”
玉罗刹:
你瞧瞧,你瞧瞧这还是对爹的态度吗
谁家儿子是这样的
他脸色都绿了。
“你难道真的要让我叫一个小辈师父”
西门吹雪虽然不知道玉罗刹的武功是阮裳封住的,但是他对此表示十分认可的。
因此在玉罗刹以为他会替他在阮裳那儿求情时,西门吹雪只是淡淡道:“我与阮姑娘是平辈相交。”
“你又与我何干”
西门吹雪至今还以为玉罗刹是要与阮姑娘学才艺的,想着这样也好叫玉罗刹能好好修身养性。
拜师也未尝不可。
玉罗刹听了这话不可置信。
“你不是刚才还说我是你爹吗”
是啊是啊。
这可就是有些尴尬了。
阮裳抿了抿唇,看向西门吹雪欲言又止,正想告诉他要不算了吧。
结果就见对方收了剑,语气平淡:“现在不是了。”
陆小凤目瞪口呆,没想到居然还能这样。
西门吹雪目光移向阮裳:“他既已被封住内力,想必暂时不会再兴风作浪。”
“劳烦阮姑娘了。”
他声音一如既往冷淡,像是完全不在意玉罗刹一样。
阮裳心中微微顿了顿,难得有些诧异。
“你真让他给我当徒弟”
西门吹雪抿唇道:“他既然与你定下了赌约,便应该履行。”
陆小凤怎么忘了,西门吹雪最是一诺千金的人。
在这种情况下,当然也不会偏袒自己父亲。更何况,那父亲确实看起来不怎么靠谱。
阮裳原本都以为自己要损失了一个沙包了呢,没想到西门吹雪竟然这么公正,完全不会因为玉罗刹是他父亲就动摇。
一时之间对西门吹雪好感度越高了。
这才是一个绝顶剑客该有的素质啊
因公废私什么的,至少要建立在你能打得过所有反对的人的基础上。
“你真是个好人。”
阮裳露出了来到大厅之后的第一个笑容,眉眼弯弯的放松了下来。
西门吹雪顿了顿,虽然觉得这句话有些歧义,但最终还是接受了。
而玉罗刹,在想到刚才儿子把剑架到他身上的场面后,就变成了一副难以置信的绝望模样。
他万万没想到居然会是这样的结果。
人丢了不说,居然还被儿子嫌弃了。
虽然但是,西门吹雪从来也没真的承认过自己是他父亲。但玉罗刹还是觉得自己被伤了心。
一个大宗师伤心起来是怎样的
要是武功恢复的话,玉罗刹或许会通过整治魔教来泄愤,但是现在他是在蜀中,而且还是在阮裳的手中。
于是玉罗刹就只能每天沉着一张脸,用杀人的目光盯着阮裳。
然而阮裳会是害怕的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