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明知故问,而施大瑄等人也知道他是在明知故问。
但既然已经问出来了,便自然有人回答。
十推桌子,将椅子朝后移开,起身大喝道。
“好”
“张宣武问的好”
“那些百姓,在其他人眼中,不过是些贱民罢了”
“咱们为何要救”
“说白了,咱们也是贱民出身,就是看不得贱民受苦”
“张宣武,某家的回答,你可还满意”
张家兴毫不意外,但却又继续反问道:“以你看来,十八芝单打独斗,又能救的了多少百姓”
“一县、一州,还是一府”
“天下之大,黎民百姓万万计”
“尔等就不想为自己的善心善行,找一个强有力的后盾么”
“且不说接受招安之后的粮饷俸禄,那些都是身外之物,莫说诸位,连咱家自己都看不上”
“但,这里是海外”
“按陛下所言,佛郎机诸国,早已对我大明虎视眈眈”
“终有一日,他们将不再满足于现在的局面”
“他们会尝试将手伸向广东、广西、福建、浙江等地”
“他们会尝试用坚船利炮,轰开我大明的国门”
“他们会尝试奴役大明的百姓,甚至抓捕他们,将他们卖到遥远的海外,在暗无天日的矿场中活活累死”
“他们的残酷,远不是那些书生文人能想象的。”
“但你们不同,你们生活在海上,应该知道这些。”
“若到了那一日,你们,将会是佛郎机诸国眼中的第一颗钉子”
“你们的家人或许已经不在大陆生活,可你们的祖坟还在”
“你们,会向他们弯下自己高贵的脊梁,低下你们的头颅,向他们投降吗”
“砰”
洪旭直接提椅子向远处摔去,指着张家兴的鼻子骂道。
“你特娘在看不起谁”
“老子告诉你,不管有没有名份,如果到了那一天,就算是战死,老子也绝不会让那些红毛鬼子得逞”
“没错”又一人站了出来,“老子的妻小在广西,老子家中的祖坟,也在广西”
“那些红毛鬼子敢伸手,先问问十八芝上下数万兄弟答不答应”
施大瑄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又一屁股坐回了椅子上。
他似乎看出张家兴的用意了,这个阉人,好伶俐的口齿
竟让他一步一步,拉进了套子里
果然,张家兴笑了,笑的很大声。
“哈哈哈哈”
“好果然是好汉子陛下没有说错,海上的汉子,没有一个是软蛋”
“可既然是这样,你们为何不能接受朝廷的好意”
“还是那句话,咱家不和你们扯什么俸禄,那都是皮毛”
“咱家要和你们说的是,招抚之后,十八芝更名为大明南海水师”
“从此以后,大明将是你们最强有力的后盾”
“若有战事,你们只管敞开了打”
“兵不够,征”
“船不够,造”
“钱不够,拔”
“而陛下要的只有一点,严禁任何西洋鬼子,染指大明的一寸土地,一分海疆”
“若能开疆拓土,封侯拜将,理所应当”
为了说出这番话,他在船上时就已经练了整整一天
所以,无论是流畅度,还是气势,都完美的无可挑剔。
话音落下,全场陷入了寂静。
就连之前还在大声斗酒的那些喽啰们,也都安静了下来,齐刷刷的看向这边。
仗义每多屠狗辈,负心多是读书人
朱由校很清楚,这些人的心中是有大义存在的。
否则也不可能跟荷兰在台海展开那场旷世的金门海战
那是华夏和西方在海上的第一次交锋,最终以荷兰大败收尾,从那时起,几乎劫掠了整个世界的东印度公司,再不敢向华夏生出任何的觊觎之心,直至明朝灭亡
所以,他才特意教给了张家兴这番话。
沉默了好半晌后,洪旭用挑衅般的语气,向张家兴道。
“口说无凭”
“现在十八芝就有数十条急待修复的海船,箭矢、兵甲、火炮,都有不小的缺口”
“这些,朝廷真能拔付”
张家兴听到这话,非但没有恼怒,反而还暗自松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