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章落了六十朵梅花(2 / 2)

天威 温瑞安 3420 字 19小时前

那少年期期艾艾地道:“师父,刚才的事,我一直冲不过他内力范围,全帮不上师父的忙,是弟子没有……”

鲁布衣的眼睛像针一般明亮:“他内力好,向我冲来时,卷起的大力,几令我无法呼吸,凭你又怎靠得近他。不过,待会儿辽上真的李布衣,你能尽几分力,就尽几分力!

少年土豆子奇道:“师父,天欲宫会不会弄错了,李布衣来这穷乡僻壤做什么?

鲁布衣笑问:“天祥有三胜,除了胜山胜水还有一胜,你可知道?”

土豆子想都不想,即道:“还有人胜。”

鲁布衣问下去:“是谁人?”

土豆子答:“是‘医神医’赖药儿.平常人难得他治病,但一旦医人没有治下好的,他却不替武林中人治病,是为人胜。”

鲁布衣道:“是了。”

土豆子诧异地道:“难道李布衣是去看病?”

鲁布衣道:“赖药儿是他的朋友。”

土豆子道:“那么李布衣是去看朋友了?”

鲁布衣道:“非也。李布衣和赖药儿,虽是好朋友,却也不常相见。平素两人很少朝相,李布衣去找赖药儿,是因为白青衣、枯木道人、飞鸟大师,叶楚甚、叶梦色兄妹都在赖神医处,李布衣必须要会见他们。”

上豆子讶然道:“自青衣是武林白道总盟飞鱼山庄的‘老头子’.叶氏兄妹也是飞鱼塘的‘老秀’,枯木、飞鸟这两大高手亦是飞鱼山庄庄主沈星南的至交,他们聚在一起……”

鲁布衣道:“正是为了要对付大欲宫,在大住山可谷来家原上设下的‘五遁阵法’。”

土豆子仍有点迷惑。山岚徐掠,梅香淡然,铁索吊桥对岸耸时的天祥远山,就像沾在洁白画布上的黛色一般。

从天样那儿,开始有人渡过吊桥,往山道上走来,匆匆的过客、叫卖的小贩。赶着毛驴的脚夫、赶集办事的行商,各形各式的人物都有。

山道上也出现了几批人,要渡过吊桥到天祥去。久居此山的人来往心澄意闲,若无其事,初来的人都禁不住为这悠远的山意和悠长的水意所合成的明山秀水,痴了一阵。驻足神驰。

鲁布衣看看普渡桥边,像没发生过任何事情一般,仍是寂然的山,傲然的梅,连一滴鲜血也没遗下,一面向土豆子释疑:“武林中黑白道每三年于飞来峰一战,争夺金印,号令江湖。天欲宫当然是替刘公公等撑腰,坦白道中实力也非同小可,尤以江南刀柄会最强,而刀柄会又以飞鱼塘为圭桌。

他一面说,一面以针似的明亮小眼打量观察行人,外表却悠然自在,像倦走江湖,小恿于此一般。

“现在离今年的金印之战,不到十四天,坦白道武林的五名代战者:邱断刀、秦燕横。英萧杀、宋晚灯、孟青楼全被天欲宫派‘心魔’暗杀了,心魔也死于李布衣手上,可是白道武林却找不到证据是天欲宫干的,所以只有找另外五大高手顶替。

这时,山场道上,前后出现了三批人,愈来愈近,而鲁布衣的眼睛也越眯起细,越来越亮。

上豆子问:“便是那白青衣、枯木、飞鸟、叶氏兄妹等五人?”

鲁布衣额首道:“我今晨见到五人中叶楚甚受伤颇重,经过这里,因而料定是李布衣指使他们来求医,明天便是闯五遁阵之时。黑白二进观战,公证已齐聚青订谷,李布衣没有理由不赶去与这班人会合的。

其实鲁布衣也有不知之处。飞鱼塘确是派白青衣等人去攻打五遁阵,但叶氏兄妹合二人之力只能算是一阵。另外还有藏剑老人谷风晚出手。

只是在元江府之夜,东海钩鳖矾的钟氏兄弟和黑白元无常来攻,加上司马、公孙暗袭,曾在衙里有过一番龙争虎斗,后来除钟石秀逃逸外,余人皆丧命于豪侠手中。

而布下“五遁阵”的原主纤月苍龙轩,因不甘辛苦布下的阵势全力天欲宫所用,未与中士武林好手交战便返东流,故此在杨里挑战诸侠,幸得李布衣出手,才击败苍龙轩,使其败服而去。

苍龙轩后为天欲官智囊何道里所搏杀,嫁祸诸侠。掀起日后中原武林一场纷争血战,这点诸侠并不得知。

叶楚甚因重创于纤月苍龙轩刀下;李布衣要诸侠护叶楚甚先赴天样木栅里求医,他自己与徒弟傅晚飞在元江府衙里善后。

不料故意留下来帮忙的藏剑老人心怀愤怨,前隙难消,偷袭李布衣,使其四肢全伤,失却抵抗力,要诛之于剑下,后终为李布衣以头顶击鼓而震死。

李布衣受伤的事,不但鲁布衣并未得知,连白青衣、枯木、飞乌、叶氏兄妹诸侠,亦不知道。

鲁布衣此刻、眼睛钉着的。便是朝普渡吊桥这儿赶来的三批人中的一批。

第一批是皮货商,有谈有笑的,脸上都随时随地没升起一种饱经世故,遍历世情的笑容。

第二批人是一对夫妇,男的左手提了一箩鸡鸭鹅鱼,右手还抱了个小娃娃,女的双手抱了个还在褪褓中的婴孩。后面跟了三个人不算大小不算小的毛孩儿.八成是赶娘家的。

这两批人当然不会有李布衣。

鲁布衣注意的是第三批。

这最后一批人,其实只有两个。

两个人。只有一个人走路。

一个龙精虎猛,浓眉大目的青年,背着一位五络长髯。双手双脚都绑着布、而布上又渗着血花的中年人。

鲁布衣望着、望着,不觉第一批人已上了普渡吊桥。

土豆子自然也注意到鲁布衣的眼色。

所以他也望了过去。

鲁布衣低声道:“你看到了没有?”

土豆子怔了一怔,问:“谁?

鲁布衣没好气地反问:“我们在等谁?”

土豆子吃了一惊,道:“李布衣?他……来了?”

这说着的时候,第二批的一家大小,又上了普渡吊桥,而第三批之后。一时再没有来人。

土豆子道:“李布衣怎会……?”他端详第三批人,那跟自己年纪相仿的自然不会是李布衣,但他随师父在三个月来追杀李布衣,徒劳元功,从百姓口中,人人乐道的李布衣,使土豆子心头的李布衣怕不有三头六臂,而今看见一个自己寸步难行,手足俱伤,要人背着走的废人,叫他一时无法置信。

鲁布衣横针似的咪眼浮现起讳莫如深的笑容:“李布衣也是人,他也一样会伤,会死的,所以我们才能杀他,他也是一个一杀就死的人。

他接着道:“我不知道他是不是李布衣,但是,他是相士准没错儿……”

土豆子惑然道:“师父如何……”

鲁布衣道:“你看那小伙子小臂上系着的包袱,看相用的器具:罗盘、量尺。封受、铁板、数历都露了一截,还有腰畔插着的长竹岂不正是悬起招牌时用的竹杆子吗?这人是相士没错,而且一定会武,只是受了伤挂了彩……”

说到这里,少年背着伤者,已经急急行近。

鲁布衣微笑,坐在木椅上。

土豆子垂手立在他的身后,此际却悄悄握紧了拳头。

山风徐来,群青郁郁。

天色转暗,河谷远处渺渺,遍布迷雨,看不清楚。

雨虽未至,过桥的人已急步奔行。

浓眉大眼的青年;背着受伤的人,就要掠过鲁布衣的椅前。

就在这时,梅花籁籁而落。花瓣落在草上、崖边、飞落谷里。

青年背上的伤者。忽然睁开了双眼。

他一直闭着眼睛,可是甫睁目,即望进了鲁布衣针刺般的眼睛里。

他只望了一眼,又徐徐合起了眼睛。

他再也没有望向别处。

可是他缓缓他说:“六十朵,不多不少,落了六十朵,此数大凶,此数大凶。

鲁布衣吃了一惊。他自度一只眼,比针刺还要利,但对方只一开合问,眼神清澄如一潭碧湖。一口针沉到了湖底。

当下再无置疑,立刻道:“李布衣?”(全本小说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