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 肖寒果真去清远寺走了一圈。

他回来时大汗淋漓, “啪”地把剑搁在桌上, 月缨给他倒了杯茶，他捧着浅啜两口，默了默, 才开口道：“清远寺已经半个月不开门接待香客了……”

空淼托腮，笑着道：“废话, 被我打成那样, 他哪儿还有精力开门做生意。”

月缨瞪他一眼：“你能耐。师兄, 你接着说。”

肖寒点点头，继续说他探查的经过。居他所说，他这次溜进去, 发现清远寺里面空荡荡，从经堂到大雄宝殿, 一个僧人都没有, 根本不像个香火鼎盛的寺庙, 倒像是什么荒村古寺，安静到诡异。他在里面找了一天, 没找到什么线索，倒是在弟子苑附近闻到很大一股妖气。原本想要进去探查一下那妖气由来的, 可那处似乎有什么结界, 他进不去，只得先行回来从长计议。

宁安道：“他的确关了很多妖怪，可上次已经全都推下万妖崖, 当作祭品给……”看了眼气定神闲的空淼，她顿了顿，道：“怎么还有这么多妖气在清远寺，他在做什么”

空淼道：“这还用猜吗，当然是练些邪门的术法了。他们人类不是总说吃什么补什么吗，他被我打伤，想快点恢复，当然只有吃修行者的肉和金丹了。昨日我打探过了，这附近许多妖魔鬼怪都突然失踪，看来是被他抓到清远寺去了。”

宁安忧心道：“这么说来，他现在功力在恢复了不行，我们得趁着这个机会拿下他，若是等他恢复如初，事情就麻烦了。”

“还用你说。”月缨撇撇嘴，转头抱住肖寒胳膊：“师兄，我明天就跟你去揭穿那个和尚的真面目！”

肖寒默了默，拿下她的手。

“师兄”

肖寒认真道：“我去之前，不知他到底修为有多高，可如今既然知道他有本事擒万妖，那本事必然在你我之上。此事我已修书回门，请师父派救兵过来，还是等他们来了再说吧。”

月缨焦急道：“这怎么行，凌波派距这里山高水远，要是等师父派人来，那臭和尚早就恢复了！”

空淼也笑道：“这次她倒是说对了。”

肖寒为难道：“可……不是在下畏手畏脚，只是，就算我们找上门去，他也未必愿意现身。”考虑片刻，似乎也不想放过这个良机，他起身道：“要不然，我再去清远寺一趟，先引他出来，你们在找机会下手”

宁安抽回一直被小蛇精蹂.躏的手，十分委婉的道：“我觉得不行。慧明这人心机深沉，狡猾得很，他恐怕不会因为一点挑衅就现身。”

月缨愁眉苦脸道：“那怎么办我们打进去也不行吗”

“你们是不是太小瞧我的魅力了。”宁安转过头，听空淼嗤笑一声，悠悠道：“有我在，他怕是爬都要爬到我面前来，怎么会躲着不见呢。你们选个时间，我去做诱饵，这事不就简单了。”

“好主意！”

“不行！”

两个声音同时响起，月缨看向宁安：“为什么不行，这女妖精自己都同意了。”

宁安对空淼道：“你既然知道他的目标是你，还送上门去，这不是找死吗”

空淼目光一亮，唇角勾起来，似乎有些开心：“姐姐在担心我你终于知道担心我了”

宁安无语，她以前是放养他了还是怎么着，难道以前她就没担心过他吗见到空淼这么开心，还始终紧紧握着宁安的手，一旁的月缨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她杏眼圆瞪，在宁安和空淼身上转来转去，忽的眉头一松，露出个恍然大悟的表情。

她颤抖着抬起手，指着两人，犹犹豫豫试探道：“你们俩……不会是那种关系吧”

宁安疑惑，道：“哪种关系”

她抿了抿唇，面露尴尬：“就是那种，就是那种嘛……”

“哪种啊”宁安是真的没听明白。

月缨一跺脚，转身对着她师兄，害羞道：“就是女人和女人……磨镜，就是磨镜啦！”

宁安：“……”

似乎根据这个思路霎时想通了什么，月缨又抬起头来，道：“怪不得一路上卿卿我我，原来你们是一对儿啊。那你说慧明把这女妖精当目标，是为什么啊难道说……”她打量空淼一眼，不得不说，都是女人，空淼这皮相当真是美人中的佼佼者，用闭月羞花沉鱼落雁来形容毫不为过。

最主要的是，他妖娆啊！男人不是最喜欢这种娇媚又性感的吗。那慧明虽说是个和尚，可大道未成，定力不足，被这女妖精引诱的堕落凡尘也不奇怪。

脑补至此，她看空淼的眼神越发鄙夷。肖寒听她喃喃半天也没听懂是个什么意思，忍不住问：“师妹，你是不是想到什么了”

月缨拍了拍他的肩，道：“师兄别问了，这是好复杂一个故事，说了你也不明白。”

肖寒：“……”

宁安：“……”

空淼笑道：“哈哈，是呀，大家心知肚明就好，不用说出来。现在还是来说下我当诱饵的事情吧。”

其实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了，肖寒等人有心拿下慧明，空淼也不想等着慧明恢复功法，不得不说，这个时候是杀进清远寺的最好时机。宁安不愿让空淼冒险，可她说不动他，没办法，最后也只得做出妥协。

四人敲定机会，告别之后分别回房。回到屋子，宁安仍旧对空淼当诱饵这件事不放心，一时心头烦躁，在房中走来走去。

空淼托腮看了她一会儿，像是终于看不下去，显出青色的尾巴，猛地将她卷住。

宁安正烦恼呢，哪有功夫和他戏耍，拍了拍，道：“放开。”

他像是没听到她的话，反而将她卷到身边，揽入怀中。宁安坐的很不自在，挪了挪屁股，被他一把按住。他柔声道：“我很高兴你担心我，但真的没有必要。”

宁安垂眸道：“慧明不是等闲之辈，我不想你冒险……”

“我知道我知道。”空淼微微一笑，温声道；“可这件事没你想的那么复杂。我并不畏惧慧明，或者说，是他该畏惧我才对。现在唯一的难题只是我没办法直接对他出手，所以我们才只能迂回的找那两个人帮忙，可如今万事俱备，就没什么好怕的了。我知道你担心我，但你的担心纯属多余了。”

宁安沉默不语，他便道：“姐姐，你放心，等我杀了慧明，我们就回灵山。我和你，我们两个……”

话未说完，他的嘴已经被宁安捂住，她惊慌失措道：“别说了别说了，这种台词不能随便说！”

一般这么说的人，最后都死得毛都不剩，她可不想小蛇精真的有去无回。

她哀哀想着，却感到手心被舔了一下，惊得她猛然缩回。然而空淼没给她远离他的机会，在她闪身前就握住了她的腰，往怀里一带，顺势倒下，翻身把她压下。

“空淼……”

她能感到缠在她身上的蛇尾越来越紧了，抬头看去，面前的人眼神迷离，冰冷的体温也渐渐上升，带上一丝灼热的气息。

空淼鼻尖与她相抵，眼睫微颤，似乎有些难以自制。宁安立时想到之前他夜里跑出去时，那头疼欲裂的模样，骇得赶紧捧住他的头，焦急道：“怎么了空淼，你是不是又不舒服了”

空淼沉默着看了她一会儿，喉结滚了滚，猛然起身，转身背对着她，一手捂着自己心口，一手摆了摆，示意没事。

宁安却不放心，上前道：“到底怎么了，你跟我说呀，你别一个人憋着，更让我担心。”

空淼垂着头闭着眼睛，听到她这句话，才微微偏头，睁开眼看了看她。

“没什么，只是我体内那个东西在叫嚣，一直想让我做一些别的事情。”

宁安奇道：“什么事情”

他目光幽幽，放下捂着胸口的胳膊，勾住宁安的一缕头发，缓缓道：“他让我，吃了你。”

宁安往后撤了撤，有些警惕的看着他。

空淼看她这般，一把将她拉回来，委屈道：“我不会吃了你了。我不会伤害你，哪怕我死。”

宁安感受到他身上传来的温度，分明应该是冷血动物，却温暖的不像话。她弯了弯唇角，道：“我也不会。”

到了约定的那一天，空淼终于化回了男相。

月缨初次见到时十分惊讶，抱着手臂围着他看了半天，不计前嫌的赞叹了句：“英俊。”顿了顿，又道：“不过我能不能问一问，你为什么要变成男人去引诱慧明”

空淼淡淡瞥她一眼，故意不说清楚，只道：“他要的就是我这幅样子啊。”

这下月缨更震惊了，掩唇道：“这话什么意思，难道说……天哪，难道那个慧明是断袖那你们这不是一对断袖和一对磨镜的纠葛……不对，是一个男人两个女人，不，是两个男人一个女人……完了完了，我头晕了。你们这些做妖怪的私生活好混乱哦……”

“咳咳。”怕她再说下去，肖寒上前一步将她往后拽了拽，压低声音道：“空淼本来就是男的。”

宁安微微诧异的看向他，到没想到他原来早就看出来了。

月缨却是彷如遭到晴空霹雳，半晌回不过神，望着空淼结结巴巴道：“男……男的”

空淼一挑眉，拉着宁安的手越过他们，下了楼。

……

一行人来到清远寺，在门外站定。

月缨还沉浸在得知空淼是男儿身的消息中，没说话，肖寒道：“我们是兵分三路，还是不分散，就这么潜……”

他话未说完，一声轰天巨响，清远寺的大门被劈成两半，直直向后倒在地上，激起一阵滚滚尘埃。烟雾散尽后，空淼收了手，转身看向肖寒，道：“你刚才说什么我没听清。”

肖寒：“……没什么。”

门倒下，惊动里面的一群巡逻妖僧，空淼往前迈了一步，扬起下巴，明明微微笑着，却好似有睥睨四方的气势，他道：“慧明呢，让他出来见我。”

那些妖僧见此不速之客，自然抓了佛棍就要上来擒人，可他们四个都不是寻常人，哪里是束手就擒的。没几下，清远寺的广场上就七七八八横着一群妖僧，他们一个个软趴趴的，仔细一看，原来连妖精都不是，只是一层空壳一样的人皮罢了。应该是被慧明做了什么手脚，让他们能像人一样活动自如。

宁安正在戳着其中一个的脸颊查看，这时，正前方忽然一阵妖风刮过，一道金影从天而降，立在四人面前。

抬头一看，正是多日不见的慧明。他已经换了一副装扮，虽然仍是袈裟在身，可颈脖以上蔓延出一圈黑莲，显然是修了什么邪功所致，周身散发着一股浓浓的妖气。

他眼中好像看不到别人，只望着空淼一人，桀桀笑道：“好友，你终于来了，我等你好久啦，你是来兑现你的承诺的吗”

空淼笑道：“不是啊，是来杀你的。”

说罢，他一声废话也没有，直接抢了上去。慧明大概有一肚子话没说，见他这般不留情面就开始动手，便边打边道：“好友，你为什么这么对我，你忘了我们在崖下相依为命的日子了吗”

又道：“你那时候还只是一个球，要不是我，你早被那些妖怪当玩具拍了！你说过感谢我，要报答我的！”

“你怎么……”他猛地一顿，不知在空淼脸上看到什么，还是空淼在打斗时和他说了什么，惊呼道：“你不是我的好友，你是……你是那个蛇精！”</p>

空淼一掌拍在他头顶，一边道：“如此瞎眼还能看清楚，真是难为你了。”